這是一家帶有教育性質的特殊康複機構,專門針對自閉症患者,已有二十多年的曆史。不少自閉症兒童在這裏學習訓練了幾年,生活狀態都得到了顯著改善。但它的課程隻針對八歲以下的患者,這讓紫月感到不小的心理壓力。自閉症孩子最寶貴的就是時間,孩子耽誤不起,越早治療效果越好,年齡越大越不好辦。若不及時治療訓練,極有可能一輩子隻能待在家裏,終生難於融入社會。
走進大門,是一個寬闊的院子,綠草茵茵。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和藹女老師正在對一名八九歲左右的女孩進行發音訓練。教師一遍遍地喊著“莎莎,莎莎!”名為莎莎的女孩含糊不清地應答著。每答應一次,教師就獎勵她一顆鬆子仁。看起來,這個小女孩特別愛吃鬆子仁,每次為得到這顆鬆子仁,她的腦袋都會隨著教師的聲音緩慢地轉一轉。
附近站著一名中年婦女,手裏拎著水果和營養品。她望著小女孩,眼神裏充滿了痛苦和憐愛。毋庸置疑,隻消看一眼那樣的眼神,便知她一定是前來探望孩子的母親。這位母親,聽到孩子能夠應答老師的呼喚,盡管聲音不夠清晰,仍然激動得淚流滿麵。
在一間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一位姓劉的主任——這家康複中心的主要負責人接待了紫月。聽朋友介紹,劉主任是一位精神疾病臨床治療方麵的老專家,從業三十多年,著作等身,且獲過多項國內、省內技術成果大獎,幾年前從大醫院退下來,被返聘到這家機構。先後有幾十名兒童在他的輔導幹預下,能夠開口說些簡單的詞彙。
之前紫月查過若幹資料。兒童自閉症是一種腦功能障礙疾病,也是一種精神疾病,以自我想象空間代替真實世界,造成知覺、情感、語言、思維和動作與行為等多方麵的發育障礙。患者往往沉溺在自己虛構的世界裏,從而徹底喪失溝通能力和社交能力,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給親人帶來的困擾是終生的,也可以說是終生難以治愈的。但麵對專家的時候,紫月仍然心存僥幸,懷有希望。雖然努力不一定能有回報,但不努力就一點希望沒有。
“劉主任,真的治不好嗎?”
“如果有人對你說可以治愈,那一定是忽悠人的,是假話。我坦白地告訴你,治好自閉症是不現實的。不僅我們國家沒有這樣的先例,全世界範圍內都沒有這樣的先例,最好的辦法就是及早幹預,日積月累地培訓,進行不折不扣的馬拉鬆式的投入。你們做家長的,必須做好打持久戰的心理準備。”
“就算五年,不,十年——我不求別的,用十年的時間,如果可以讓孩子像正常人那樣做到生活自理,有正常人的欲望和需求,我都會滿足。”紫月竭力忍住眼淚。
“有正常人的欲望和需求,每位家長都是這樣想的,可我不得不坦白地告訴你,這種想法是幼稚的。患了自閉症,孩子的一生將是一段漫長的孤獨之旅,有正常人的欲望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你的孩子患病是後天導致的,發病原因是孩子的經曆造成的,大腦受到強烈刺激導致的情緒障礙,通過藥物及認知治療,較之先天性自閉症患者,應該會有較好的康複效果。”
從康複中心走出來,閃爍在內心的希望火花,讓紫月不由得激動。幾個月以來,她整個人就像在沒有路燈的隧道裏穿行,周圍除了黑暗潮濕便是冰冷。劉主任的話無疑讓她看到了一縷光,讓她的心情頓時亮堂了許多。可也不過亮堂了一兩分鍾,沉重的憂愁便隨之而來。該機構實施封閉管理,隻有周末才可以把孩子接回家。一年二十萬的費用,要一次性交足三年,才能將孩子送進去。三年,就是六十萬。
張巧燕差點蹦起來,“為什麼要一次性交三年?半年交一次不行?買房還可以分期付款呢,會不會是騙人的?想錢想瘋了?連患病的孩子都不放過,想方設法地騙錢!”
紫月耐心地解釋,“我們不是買房,是治病。治這個病,必須要製訂長期的計劃。如果時間短,不可能有效果,那不如不治。我詳細了解過了,全省大約有六到八萬的自閉症兒童,這是一個龐大的群體。可是針對這類患者的專門康複機構實在太少了,而且由於這類機構實行一對一輔導,所以容納患者的數量也是有限的。眼下這種條件的康複機構全省隻有兩家,另外一家還不在青島。”
張巧燕問:“那家在哪兒?問過嗎?應該在大城市吧?濟南?沒關係,我們可以把家搬過去,反正都是租房子,濟南房租還便宜,你到那邊再找份工作。”
紫月眼神黯淡,“我打電話谘詢過了,濟南那家費用低一些,可是需要排隊等候,出一個才能進一個,排在前麵的小孩有幾十名,至少要等八個月甚至一年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