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喝了兩口魚湯,就輕輕放下了勺子。
“怎麼?味道不好嗎?”黃婉萍很失望。如此用心烹製的美味,卻沒能讓心愛的男人胃口大開。
“有些不舒服。”他一隻手放在心口上。
“呀。”黃婉萍聲音裏滿是關切,“要不要躺一會兒?”
她指指房間裏的床,起身欲扶他過去休息。這時候她沒有任何雜念。哪怕一個皺眉頭的細微表情,都會讓她心疼和不安。在這個男人麵前,黃婉萍的身體裏仿佛住進了天使。從她身上展現出來的溫柔賢惠,是真心實意的流露,就像對待父母和親人那樣,絕不是表演。
可惜,他卻不願相信。
湯煜峰搖搖頭,溫柔地說:“不用,你吃,我看著。”
“今天這頓飯,就是給你做的。你不吃,我怎麼吃得下?你哪兒不舒服,不可以告訴我嗎?要不要上醫院?”她滿眼都是柔情和憐愛。
“已經習慣了,歇一會兒就好了。你還沒告訴我呢,打算在這裏住多久?”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注視著她的神情。
每次他這麼注視她的時候,她都會想到他的那個汀汀。每次這個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成了那個他曾經鍾愛的汀汀。她不在乎他心裏想著誰。他想著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跟誰在一起,他的目光被誰吸引。
“我不知道。”黃婉萍用舉重若輕的語調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和他分手,是因為我嗎?”
“兩碼事。”她低著頭,“即使沒有你,也會分開的。”
“這條件,習慣嗎?”他看了看四周。
“沒那麼嬌氣。”
“我來安排你的住處。”他的口氣不容置疑。
“為什麼你來安排?”她抬頭望著他,心裏咚咚地狂跳。
他說出來的話就是承諾。這份承諾她期盼已久。
“你一個人住在這兒,我會擔心的。”他望著她。
已經很久了,沒有聽到這麼暖心的話。黃婉萍的眼淚差點掉出來,這一刻她想哭。
“給我些時間,安排好了我找你。”他說。
趙斯文咽不下當麵受辱這口惡氣。就算他對這個女人不再有興趣,可也得等他扔掉舊衣服一樣扔了她後,別人才可以撿去。還穿在他身上時就跑來搶,如此有辱尊嚴的侵犯實在不可以容忍。找幾個小哥趁黑劫了那勾引婦女的流氓,劈頭蓋臉暴打一頓讓他長點記性,方能出了這口惡氣。頭腦一熱,趙斯文就計劃找幾個真正的流氓,將那小子暴揍一頓。當他打電話找人的時候,不小心被合作夥伴唐實誠發現了。
唐實誠對趙斯文這一魯莽計劃十分惱怒,瞪著一雙大眼,跳著腳,把趙斯文罵了個狗血噴頭:“趙斯文你他媽的長沒長腦子?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還有什麼比弄好手裏的項目更重要的?老子這個項目你還願不願幹了?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事,絕不允許幹那種撿芝麻丟西瓜的蠢事,除非我死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跟一個流氓一般見識幹什麼?你是想弄出個事,坐坐牢怎麼的?為一個賤女人和流氓交換自由,值當嗎?想把我的項目拖進泥坑是吧?”
被唐實誠一罵,因黃婉萍的背叛所帶來的困擾,在趙斯文這裏轉眼就顧不上計較了。因為最近實在太忙了。眼下正是事業衝刺的關鍵期,協助唐實誠搶奪兩個城中村的改造工程,關係到前途的發展和他的身家命運,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耗費在那個賤貨身上。當理智重新占據上風的時候,他深深明白,不管從哪方麵講,實施暴力的成本和風險都遠遠高於發泄的快感。尤其在眼下,事業發展還算順風順水,身家正在不斷遞增,如同績優股正處於良好的上升時期,他的大好前途絕不能毀於一旦。
趙斯文咬牙安慰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則亂大謀,好漢不吃眼前虧。不過短短幾日,趙斯文調整情緒,全副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就像撕掉一頁舊台曆一樣,將黃婉萍這個女人拋至腦後。
短短兩年之內,趙斯文公司的業務突飛猛進,取得驚人的發展。這主要得益於兩位貴人。貴人之一是一位位至廳級的官員,名叫張廣運,是分管城建的實權派人物。張廣運是紫月父親程建軍的老關係。程父在世時,一直與其聯係,過從甚密。趙斯文時常受嶽父之托前往拜訪,在張廣運跟前混了個臉熟。但張廣運個性清高,為人古怪,提防心重,很難接近,因此與趙斯文並無深交。程建軍去世後,他與趙斯文幾乎斷了聯係。趙斯文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深諳經商運營之道。若是無依無靠,單憑單打獨鬥,任你智商多高,腦袋瓜轉得多快,也未必吃得開,未必不會四處碰壁、頭破血流。因此東山再起之初,他就挖空心思尋找靠山。琢磨來琢磨去,除了張廣運這個還算有根基的老關係,確實還沒有別的渠道。於是,他千方百計、絞盡腦汁,通過一位故交,奉上厚禮,厚著臉皮與張廣運重新建立聯係。
重建聯係後,趙斯文便將張廣運當作自己生活裏最重要的人——其重要程度遠超親爹、親媽以及親生女兒。親爹是怎麼死的?女兒是怎麼沒的?前妻如今是死是活,寄居何地?他並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但用在張廣運身上的心思、精力乃至心血,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空前絕後的。為了搞定這個有怪癖的老頭兒,趙斯文真是頗費了一番思量。張廣運非同一般貪官。他自知身在敏感的位置,時時擔心稍有閃失便自毀英名與仕途,因此嚴格把握底線,既不貪財,也不好色,不賭不嫖,不喝不抽,對自己要求嚴酷,作風堪稱廉潔。但趙斯文知道,此人有一致命軟肋——酷愛古董藝術品收藏。以往嶽父程建軍與其交往過密,主要得益於程建軍乃風雅儒商,對古董藝術品頗有研究,兩人實為多年藏友。趙斯文用了足足三個月時間苦心調查古董市場,埋頭鑽研文物,頭一次出手,便不惜血本,投資二十幾萬買來一幅宋代名家字畫,悄悄奉上。張廣運原本了解趙斯文與嶽父程建軍的過節,對趙斯文持負麵看法。但見到罕見字畫,立即愛不釋手。張廣運不願落下受賄之把柄。趙斯文暗示可拿藏品交換。張廣運欣然贈與一幅價值兩三千元的字畫藏品,作為藏友之間的互通有無、禮尚往來。如此這般,趙斯文成為張廣運的座上賓,兩人為“藏品”頻繁碰麵,交流個人喜好,關係日漸密切,交情越來越深。在趙斯文接二連三送出一些古董文物,張廣運收下一件件價值不菲的文物後,張廣運自然投桃報李,利用手中權力以及廣泛的社會人脈,介紹一些項目,回報給趙斯文以實際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