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原來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的滋味是這樣的溫暖和滿足,這種滿足是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換取的,包括壓抑自己醜陋的欲望。

輕歎一聲,他拂開她臉上的長發,笑得無比溫柔。眼中揮之不去的憂鬱,在這一刻被柔情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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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天黑得早,還不到二更天,天已經完全黑了。自兒時的甜夢中醒來,恍惚中秦茯苓好像又回到了母親溫暖的懷抱。

但鑽入鼻間的男性檀香味和耳邊粗重的鼾聲,卻讓她大驚失色,自己的身畔居然躺著一個男人!

這讓她立刻清醒了過來,更過分的是男人將自己的手橫放在她的胸前,而腿上的壓力告訴她,男人的腿正壓在她的腿上。

“混蛋,色狼!”用力將男人推開,她坐起身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腳將男人踢下床。

地震了?有刺客?擎天一個鯉魚打挺地站穩身子,看看周圍的環境,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而這時,茯苓也認出了他。

“軒轅擎天!你這個偽君子!”丟下一句斥罵,她對著床畔的痰盂,大吐特吐。一天沒進食的她,胃裏什麼也沒有,隻有苦澀的膽汁。

軒轅擎天點亮了燈火,房中的騷動卻引來了守在外麵的龍影衛,“陛下,出什麼事了?”

“沒事,你們下去吧,順便找到廚房,燒上幾大鍋的熱水。”這個女人清醒後果然翻臉無情,軒轅擎天很認命地穿上自己的衣服,又在將熄的火盆中添上木炭。

已經是三更天了,可屏風後的水聲還仍未停止,這已經是她洗的第四遍澡了。她吐完後的第一件事,果然就是洗澡。

“茯苓,別洗了,再洗下去你的皮膚會受不了的。”坐在屋內的一張椅子上枯等,擎天在她準備洗第五遍時,終於坐不住了。

“你若是有空,就把床上的床單、被褥,凡是床上有的,全給我丟了。”秦茯苓用細毛刷努力地刷著自己的身體。

“夠了!”忍無可忍的擎天,猛地拉開屏風,“難道朕比一個渾身漆黑、頭發糾結、身上不知有多少虱子臭蟲的孩子還髒嗎?”

“你肯主動抱她,卻連碰都不肯讓朕碰?這是哪家的規矩!”大聲吼出自己的不滿,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些什麼。

雖然茯苓動作極快地將自己沉入盛滿水和殺菌藥草的浴桶中,但她雖嫌過瘦,卻仍有女性曲線的胴體,已經印入擎天的腦海。

“出去!”秦茯苓大聲怒斥道。

“對不起。”麵紅耳赤的擎天,衝出房門,來到樓下,將自己的頭埋入雪堆中,半天才抬起頭來。

摟了她一個白天,說沒有邪念是不可能的。麵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又有誰能做柳下惠?隻是他不想這樣褻瀆了她,也連帶貶低了自己。

可剛才的場麵太震撼了,他腦中仍清楚地記得,她纖細的手臂、小巧的胸部、修長的大腿……天哪,不能再想了,再次將頭埋入雪中,他開始對自己喊話。

軒轅擎天,你早已年過三十,比她妖嬈百倍、美豔千倍的女人,你也見過不少,今天怎麼會這樣下流,衝動得像是個毛頭小子?快收起你那副色相。

終於恢複了冷靜,他抬起頭,卻見樓上的女子,正招手示意他上去。

燈光並不太明亮,但對於兩個人來說已經足夠。鬥室內,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和炭火燃燒時的劈啪聲。

“你……”擎天剛剛開口,就被茯苓臉上的表情,嚇得無法開口。

一向冷眼看世人的眼中居然有了淚光、一貫刻薄的薄唇卻有些顫抖,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受了委屈的女人。

“陛下,我騙了所有的人,可卻騙不了自己。”秦茯苓忽然開口,但語氣卻謙恭得嚇人,所說的話,也讓人一頭霧水。

“所有的人包括您,都以為我是一個有本事的神醫,一個有潔癖、幹淨得不能再幹淨的人。”

“你不是這樣的人嗎?”擎天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害怕,他很高興自己終於觸及了她的靈魂深處,又害怕自己能否戰勝她的心魔。

“我不是。我其實始終是那個住在破屋裏,衣衫破爛、渾身髒兮兮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虱子臭蟲的小鬼。

“我是最窮困的人家裏生的女兒,我不是家裏的第一個孩子,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在三歲以前,沒穿過完整的衣服,五歲開始幫大人幹活,七歲那年親眼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妹妹凍餓而死。而她絕不是我們那裏第一個在冬天裏凍死的孩子,甚至不是我們家裏的第一個。所以我最怕冬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熬過幾個冬天。

“九歲那年,我的家鄉開始鬧瘟疫……”她的臉又開始泛青,她緊緊握住她惟一能找到的東西——一隻水杯。

“家裏的人和周圍的人,一個個地死去,隻要碰過有病的人或者是他們用過的東西,就會死!所以我什麼也不敢碰,隻能躲在角落裏發抖。我很怕,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於是我跟著那些能走的人,想要逃出這個村子。

“可是官府派兵封了我們的村子,誰也逃不掉。死人用推車一堆一堆地拉走,摞在一起燒掉。空氣裏到處都是燒焦的味道,每個人都感覺到了死神的臨近。很快,我的家裏人一個個地全都死掉了,隻剩下了我。

“後來,師父來了。她救活了很多人,也許是知道她是惟一能救我的人,所以她給別人看病時,我總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在我心裏,她像菩薩一樣高貴。有一天她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走,跟著她學醫術。我答應了,其實我高興得快瘋了,可我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在長期的恐懼下,我忘了該如何顯露情緒。

“我向她學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樣才能不得瘟疫、不生病。她隻告訴我說,要幹淨。於是我便越來越愛幹淨,每當我多學一種治療傳染病的醫術,我的幹淨程度就越嚴重,一直到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在害怕,怕別人知道我原本是什麼樣子。我還怕死,被人碰一下,都覺得會被染上什麼病。”她原本抖得很厲害,可是說完這些話後,她不再發抖,臉上也恢複了血色。

“放了我,好嗎?別再見我、別再關心我。每當見到這世上最有權勢、最尊貴的你時,我都覺得自己又變成了茅屋裏最貧窮、最髒的女孩。”

秦茯苓一向冷漠、倔強的臉上,卻有了乞憐之色。擎天知道,隻要是她要求的,再難、再苦,他都會做到。

“好,朕不會再見你。”擎天聽見自己這樣說,可他的心卻痛得幾乎麻木。他如同行屍走肉般走下小樓,騎上自己的禦馬,領著幾名侍衛,一路疾馳而去。

他始終沒有回頭,他怕自己會出爾反爾,把茯苓抓到自己的宮殿中,永遠地陪著自己。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這樣做了,茯苓會痛苦、會活不下去。

她讓他想起兒時抓過的一隻美麗的小鳥,他用最精美的籠子囚住小鳥,用最好的鳥食喂養它,可它還是絕食而死。小鳥的幸福不是囚籠,茯苓的幸福也不是他能給的。

他學不來大皇兄的霸道與強勢,學不來四弟的任性與執著。

他從小在父皇的眼裏就是不需要他操心的兒子,在母後心裏是懂事的兒子。後來又成為被朝臣稱頌的明君,現在他也成了茯苓眼裏最體貼、最識相的男人。

在習慣了他的不用操心之後,父皇的心思便很少放在他的身上;在習慣了他的懂事之後,母後便開始以此為名更加地忽略他;在習慣了他的英明後,再也無人看見他的努力。

而在習慣了他的體貼後,茯苓也終於覺得她永遠也不會受到傷害。

他呢?他真實的想法、真實的願望又在哪裏?在一次又一次地壓抑自己迎合別人之後,他的想法,在他自己的心中,也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