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睿予喘著氣,不適應光線的眼眸眨動著,好不容易才慢慢地張開眼睛。
當他一看到近在眼前的聞人琰時,先是完全地愣住,隨後臉上有著震驚。他抿住嘴,有點不敢相信剛剛是怎麼喝到水的。
“這裏是醫院,你已經昏睡了兩個星期。”聞人琰看出他的慌亂,站直身解釋著。他按下床頭的呼叫鈴,要讓醫生來檢查藺睿予的情況。
聽了他的話,藺睿予眼裏的赧然很快被疑惑取代。他將視線遊移在病房裏的門簾、潔白的牆壁、同樣顏色的天花板、床頭邊的電子儀器、掛點滴瓶的高腳鐵架、櫃子上擺放的鏡子……他看到鏡中反射出的人影頭上包著紗布。
他怔然地瞪視著那麵鏡子,想要撐起身體,卻發現自己全身都虛軟無力。
他隻能無意識地抬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摸上額頭上那一圈圈的紗布。
“咦?”
他的臉上仍然隻有茫然。
聞人琰察覺他好像有些不對勁,不自覺地蹙起眉頭。
藺睿予低著臉,看向自己手臂上的點滴針頭,然後沿著藥液流動的透明細管而上,緩慢地抬起頭,將目光的終點對上聞人琰俊逸絕倫的臉龐。
半晌後,他輕輕地啟唇:
“你……是誰?”
白色的房間裏,空氣凝結了。
藺睿予看著聞人琰,他的眼眸中隻有陌生。
“你是誰?”重複的問句輕聲地響起,藺睿予蹙著眉頭,身體上的不舒服和心裏那種一片空白卻又異常混亂的感覺讓他陷入極度迷惑。
他怎麼會在這裏?又怎麼會受傷?麵前這個高大冷漠的男人又是誰?腦海中一下子湧出太多的疑問,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來的認知讓藺睿予心底猛然竄起一股濃濃的恐懼。
聞人琰冷看著他,臉色冰寒。
“你說什麼?”他問,語氣嚴厲且冷冽。
藺睿予被他冷凝的表情震住,隻覺得眼前站立的男人身上瞬間散發出刺骨的怒意,那不帶半點感情的眼眸讓他不確定的心緒更加慌亂。
“你……你是誰?”他遲疑地開口,因為躺了近半個月,整個人有氣無力。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怎麼什麼都記不起來?為什麼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藺睿予的視線遊移著,想從四周的景物找到任何一點能讓自己感覺熟悉的線索。
他下意識地抓著薄軟的床單,眼底的驚慌隨著看遍房內的每一個角落而越來越強烈。
聞人琰的臉色更冷峻了,身旁的雙手倏然收緊。
“再說一次。”他眯起眼,危險的氣息彌漫在四周。
藺睿予已經沒辦法分心去關心聞人琰具壓迫性的態度,他發現自己的的確確回憶不起有關於自身的每一件事情,包括他的名字、他的年齡、他的身份、他怎麼會躺在這個房間裏……奇怪……他居然……
沒有剛才張開眼睛之前的記憶!
完全沒有!怎麼會這樣?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他喃喃地自語著,冷汗從背脊流下。不可能的,一定是因為他還沒完全清醒,所以腦袋比較不清楚,再努力地想一下,等會兒一定就可以全都想起來的……對,等一下一定……
他祈求似的眼神望向聞人琰,希望這個他啟眸所看到的第一個人,能夠給他一點足以恢複些許記憶的提示。
“我……我認識你嗎?你到底……是誰?”藺睿予半躺在病床上,抬高了頭問著站立在一旁的聞人琰,想要盡量冷靜地思考以掩飾心底深處完全空白的恐慌,手指卻不聽使喚的顫抖著。
看著他全然疑惑不解的表情,黑曜瞳眸中的疏離,仿佛他真的完全不認識他!聞人琰迅捷地伸出手,緊鉗住藺睿予的雙肩,他狂熾的憤怒清晰可兒。
“你再說一次!”他直視著藺睿予,身上焚燒的火焰幾乎將周圍的空氣全數吞噬。他抓著他的肩膀,手勁絲毫不放鬆。
“好痛!”藺睿予被他突如其來的粗暴動作弄痛了胸前尚未痊愈的傷口,他本能地往後躲避,卻被聞人琰更用力地抓移向前。“啊!放手。”他緊皺著眉。
“你剛剛說什麼?”聞人琰兩手扣製住藺睿予的身體,將他拉至自己眼前憤怒地質問。
他居然忘了他……他居然忘了他……他居然膽敢忘了他!
簡直該死!
比起察覺藺睿予失憶這件事,聞人琰更在意的是,他竟然忘了他的存在!
他不管是否因為車禍的撞擊而造成這種後遺症,他可以允許藺睿予什麼東西都不記得、什麼事情都可以抹煞,但藺睿予惟一絕不該忘卻、也絕不可以忘卻的,是他每個夜裏要他牢牢記住的名字和在他身上燙烙無數印記的他!
然而,他現在卻在問他是誰!
“好痛……放手……”
藺睿予虛弱的身軀被他緊緊地抓住,聞人琰的力氣之大幾乎要把指尖陷入他肩上的肌膚之內,他想掙脫,卻無力得頭暈目眩,隻能不停地喘息著。
他驚懼地看著眼前非常危險的男人,他眼底所焚燒的暴怒,讓藺睿予原本就充滿慌亂的臉上更多了一份極度的排斥。
“放開我……呃,放開我!”藺睿予想大聲抗議,卻隻能發出微小的低喊。他被聞人琰壓在床上,被迫仰視眼前俊美卻冷冽的容顏。他覺得自己胸口好痛,擠壓在胸腔裏的沉重幾乎要使他無法呼吸。
他想逃離這個男人,想逃離四周壓迫著他的氣流。他不要他靠近他!隻要一聞到這高大男人身上的氣息,他就直覺地想要逃。
這個人引起了他潛意識裏強大的劇烈危機感。
藺睿予把對聞人琰的拒絕全部都表現在清澈的雙眸中。
聞人琰清楚地接收到藺睿予所傳達給他的恐懼、反抗、疏遠、推拒、不信任……還有全然的陌生。
陌生!藺睿予居然會對他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