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一陣熱痛的酸澀襲上眼眶,心上強大的悶重壓力像是一顆巨石,痛擊得他幾乎沒辦法站穩。

藺睿予腳步踉蹌,他扶著冰冷粉白的牆壁,開始覺得腦海中逐漸浮現出許多影像。

好亂、好花,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馬上躍出另一個片段,龐大的記憶畫麵讓他沒有空間容納。

他心驚顫寒。有些東西已逐漸展露原貌……但……但……他不敢窺視……他不敢……

現在不是時候……不是在知道聞人琰要結婚的現在。那些快速掠過他眼前的過往記憶讓他極度心慌。

不是這樣的……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不可能的!

藺睿予微喘著氣,閉了閉眼,企圖讓自己雜亂的心思平靜,卻徒勞無功。

他看著距離十步遠的辦公室門口,然後將視線移向就在旁邊的總裁室。明明就是那麼靠近,但此刻他卻覺得好遙遠……那是一種任憑他再怎麼妄想也無法縮短的距離……真的好遙遠……他再也沒辦法觸摸到邊際。

他和聞人琰之間那種不明確並且薄弱得不堪一擊的怪異聯係,終於是……斷了。

身側走廊底的會客室被打了開來,裏麵走出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長發美麗的女人,她的身材高挑姣好,整個人有一種典雅大方的氣質。她走出會客室,不知在梭巡些什麼的水汪大眼對上藺睿予倚牆而靠立的側影,瞬間,女人美豔的臉孔充滿扭曲過後的震驚。

仿佛是被那尖銳的目光刺傷,藺睿予下意識地轉首對上那女人。

倏地,他瞠大雙眼,整個心髒緊緊糾結得讓他幾欲窒息。

就像是腦中本能的警鍾在提醒著自己,不要靠近她,不要跟她說話,他緊扯的心極端排斥著她尚未講出口的任何一個字句。

好奇怪……他不認識這個女人……不認識……但為什麼……心卻好痛……那種痛甚至侵蝕掉他每一根神經。

藺睿予往後倒退一步,不自覺地就想轉身離去。

“你怎麼會在這裏?”方晶雅終於開口,她柔嫩的雙頰有著因為惱怒和訝異所出現的紅暈。“你不是……你不是離開琰了嗎?”開合的粉潤晶唇有著難以忍受的嫌惡,像是在看著什麼病菌似的。

她今天早上看到新聞,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她和聞人琰即將結婚的傳聞,但她還是帶著希望跑來藍海準備找聞人琰詢問。她本來以為,前兩個月對她不理不睬的聞人琰終於有了行動,但事實卻好像不是這樣。

她在會客室裏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聞人琰的秘書隻告訴她,他正在開會,不方便見客。

她等,等到一向養尊處優的耐性告罄,才想走出來再找那個秘書問清楚,卻看到了她最意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你不是上個月就離開了嗎?又回來做什麼?”方晶雅質問,原本溫柔嬌作慣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自從上一次和藺睿予攤牌後,她因為不放心,所以再一次地請那個短聘的傭人調查他究竟有沒有離開聞人琰,得到的結果是肯定的,他的確從聞人琰身旁消失了。在公司裏沒有他的行蹤,也不曾出現在聞人家,她一直以為藺睿予聽了她的話而離開了啊!

現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方晶雅皺著眉頭,眼裏充滿不屑。她不知道,藺睿予消失的那一段日子是在醫院裏養傷,當然她也不知道藺睿予為了聞人琰而受重傷的事,這件不能曝光的消息,隻有聞人琰身邊的親信才清楚,光是靠聞人家一個短聘的傭人是沒辦法得知的。

藺睿予隻是麵無表情地輕搖著頭。他不懂這個女人在說些什麼,他不認識她……不認識……對了,他要走,他要走開才行,她一定是認錯人了。

“你想去哪裏?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方晶雅見他想轉身離去,沒得到答案的她氣急敗壞。她從未被人這樣忽視過,哪一個男人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中嗬護?但自從認識聞人琰後她居然得擺出低聲下氣的姿態,他高興的時候就跟她在一起,不高興的時候就連理都不理她;要找他見個麵,都還得等上幾個小時,而現在,就連他身旁一名小小的特別助理也無視她的存在。

“不……我……”藺睿予的雙唇失去血色,他感覺自己額前的白色傷痕逐漸地痛了起來……他真的不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警告你,你別再出現在琰的身旁,我上次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不要不知好歹,現在我跟他之間已經容不下你了!”她言詞犀利,在憤怒和怨對之下,溫柔的麵貌全走了樣,她想借外界的傳聞來讓藺睿予知道他絕對贏不了她。但有大半的成分是在說服自己,聞人琰不會舍她而選擇一個男人的。“琰有了我,就不會再需要你這個惡心的同性戀!”

在方晶雅最後一個音節出口的瞬間,藺睿予的臉色倏地慘白。

同性戀!

不是的……他不是,為什麼她要這麼說?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話……不是的……他不是的,不是!

藺睿予身體冰冷,連手指都僵硬起來,他站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隻記得在心裏重複否認的話語,卻怎麼也張不了口出聲。

惡心……同性戀……不是的,一定是搞錯了,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方晶雅要這樣說他,他不認識她?方晶雅—

方晶雅……方晶雅!她是方晶雅!

即將和聞人琰結婚的那個女人!他想起來了。

像是狂暴的海嘯一般,在憶起眼前女人身份的同時,他腦海裏快速地填塞進許多記憶碎片,幾乎將他整個人擊潰在地。在那個秋楓落滿地的花園裏,他也曾經像這樣佇立在她的麵前,她說過相似的話,就連心痛的感覺也是……如此相似。

他不是同性戀……他隻是……隻是……

隻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已……他愛上了一個人……

所以他才會把自己的身體給他,以換取短暫不實的幸福,所以他才會總是將無法收回的目光膠著在他身上,所以他才會為了自己心裏深藏的悸動感到痛苦,所以他的這一份感情怎麼樣也無法說出口,所以他寧可犧牲自己也不要讓他受傷—

他隻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已。

那個人—名字叫作……

聞人琰。

耳邊響起一道碎裂的聲音,藺睿予的呼吸停止了,傷痕被人毫無預警地粗魯撕開,淌下的熱燙血液侵吞他沉寂到最深處的心,染紅了整片,痛得讓他失去知覺。

宛若奔馳的疾電閃雷,每一小塊的記憶片段就像是找到該有的依歸,迅速地被一條細線串聯起來,所有不該憶起和不能憶起的畫麵全數完整地拚湊出最原始的姿態,不容選擇地竄流到他脆弱的神智中。搖搖欲墜的身體戰栗著,他無神的雙眼沒有焦距。

猶如一道毒辣的荊鞭,藺睿予被狠擊得體無完膚。

像是察覺他神色有異,方晶雅蹙著眉看著他。這時,另一道順長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範圍,霎時,她瞠大了雙眼,握緊雙手。

“你……”她啟著唇瓣,想要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那人卻壓根兒不當她存在,黑眸裏隻看到藺睿予有些站立不穩的身軀,而後立刻快步走向他。

沒有察覺第三個人的接近,藺睿予無法再對任何事物有感應,他看不到也聽不到,記憶回流的速度太過劇烈強大,發現真相的坦白認知讓他胸口像是被穿透了難以彌補的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