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用力踹開聞人伯楚屋舍的大門,湛若水拉住秦瀟的手臂將他往前一推,低聲一吼——“治好他!”他的表情早已沒了平時的美麗、從容,因為焦急與害怕早巳化作一層冰霜覆上麵容。

聞人伯楚原是坐在桌前喝茶,見湛若水竟這樣就闖將進來也不覺驚訝,他搖搖手中鐵扇,“湛少爺,醫病是要錢的。”

湛若水正欲回答,一旁的秦瀟已用力掙脫他緊錮自己的手,又疑又怒的問道:“誰有病了?”湛若水才有病咧,莫名其妙地把他拉到下流書生住的地方,足要幹什麼?

湛若水一聽,用比他更大的聲音吼回去:“你瞎了,笨蛋!”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失明了,真是遲鈍、著實白癡!什麼天太暗看不到,現在可是大白天!

秦瀟並未被他的氣勢壓倒,他隻是用比湛若水更大的嗓門狂吼一聲:“我瞎了?”

他用力眨眨眼睛,甚至伸手又搓又揉的,眼前仍一片黑暗……現在不是晚上嗎?

不要……他不要再也看不見這個既有趣又新奇的世界!秦瀟既驚且怒,臉孔都因察覺此事而扭曲。

“我不要瞎,快點治好我!”

漂亮的眸子已沁人一絲血紅,湛若水見秦瀟將要失控崩潰,重歎一口氣迅速點了他的昏穴,不讓他因為刺激太大而惹出事端。

聞人伯楚見到他精湛的點穴手法,不禁詫異的挑眉,“你……

抱著軟倒在懷中的秦瀟,湛若水隻是淡淡地道:“雕蟲小技,獻醜了。”他抱起秦瀟走進內室,將他放到床上。

聞人伯楚跟在他身後,神情因他的話一凜。湛若水會武功?湛海冰竟將這事瞞著他!

端正的麵龐變得陰冷,莫怪湛若水會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沒有人知道他會武功,這一輕敵,要取野心之人的命簡直輕而易舉!

“醫好他,多少錢我都付。”湛若水轉身看向已恢複正常神色的聞人伯楚,絲毫不覺隱藏多年的秘密競在此時被對方發現了。

“嗬……”聞人伯楚忽然笑了起來,眼裏的算計一清二楚,他盯著湛若水的臉,一字一句地將條件說出口:“我不要錢,我隻要赤、血、珀。”

聞言,湛若水細致的眉頭有一瞬的微攏,但他隨即不動聲色的一彎唇,諷刺的笑道:“沒想到區區一塊赤血珀,競讓我看清父親所謂的十年深交,竟是這般可笑!”

聞人伯楚不以為意的搖搖扇子,“湛大哥再將這樣東西留在身邊的話,他永遠也無法真正的退出江湖,我這樣做算是幫他一個大忙。”也該是湛若水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瞪著聞人伯楚奸邪的笑容,湛若水冷冷地一勾唇,“你以為我會答應?”

“你不答應,他永遠會是個瞎子。”瞧湛若水如此嗬護他、擔心他,甚至為了他而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怎麼可能不將赤血珀交出?

孰料……

“那他就永遠失明好了。”湛若水沉著臉抱起秦瀟,立刻頭也不回的踏出大門。

“你!”聞人伯楚大吃一驚,連忙追出去喊道:“你當真不管他、不救他?”

“沒錯。”

這之間孰輕孰重他早已想通,隻是剛才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才會來求聞人伯楚,要不是他那樣脅迫自己,他還差點被一時的激動衝昏頭,忘了自己根本沒必要為了秦瀟而危害自己的安全與利益。

眼睜睜地看著湛若水枸著秦瀟翻身上馬,聞人伯楚還未從震驚中恢複,良久,他才望著那抹消失在樹林後的背影懊惱地吐出一句話——“冷血!”看來他是不該對湛若水抱有什麼期望才對,他怎麼會笨到認為湛若水會為了毫不相幹的人放棄赤血珀?他一定是瘋了。

偌大的街道,有一位美麗的少年左手牽著一匹駿馬,右手則握著另一名漂亮少年的左手,緩緩地在大街上走著。

那位漂亮少年很明顯的是個瞎子,眼眸雖美卻無神,令過路的人都忍不住地為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惋惜。

“這裏是哪裏?”秦瀟恢複冷靜,任湛若水牽著他走。

自昏穴被解開後,他就不再吵鬧了,反正事已至此,他還能怎麼樣?現在他要想的是如何治好自己的眼睛,而不是浪費氣力地叫嚷。

“我昨天帶你逛過的大街,還記得嗎?”

湛若水對秦瀟笑了笑,可惜對方完全看不到。

“才來一次,怎麼可能記得住。”秦瀟皺起眉頭,“我餓了。”他不知道有多久沒進食,肚子早就餓扁了。

“那……我帶你去吃上回沒吃到的豆腐腦,好不好?”

“嗯。”秦瀟點點頭。

隨即隻覺得湛若水拉著他左拐右彎,他完全不清楚自己又被帶到哪裏。

“到了。”湛若水道。

他拉著秦瀟小心翼翼地坐下,再向老板娘吩咐了幾句,兩碗熱呼呼的豆腐腦立刻送上。

秦瀟摸索了一陣,抓到一個很像湯匙的東西,他試著舀了一口送到嘴裏,卻什麼也沒吃到。

連吃東西也沒辦法,他懊惱得丟掉湯匙,不吃了。

見狀,湛若水溫柔地握住他的手,“別生氣,我喂你,好嗎?”

“隨便!”

秦瀟氣呼呼的撂下這句話就不再吭聲,湛若水連忙舀起一匙豆腐腦,細心地將它吹涼,然後送到秦瀟唇畔。

“來。”

秦瀟一張口便將那匙豆腐腦吃了,兩人就這樣一送一吃,將那碗香甜的豆腐腦解決了,看得那攤子的老板娘熱淚盈眶,為這溫馨感人的一幕頻頻拭淚。

多令人感動的愛情啊!讓她想起過世好幾年的老伴,也曾這樣悉心嗬護她啊!

湛若水見老板娘紅著眼睛看著自己,他對她微微一笑,付了錢後便又牽著秦瀟離開,往別處走去。

兩人就這樣繞啊繞的,秦瀟隻知他倆現在還在大梁城內,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耳裏聽著湛若水說東說西,介紹這是哪裏、風景怎樣,但他一點概念也沒有:最後,湛若水帶著秦瀟來到一個地方坐下。

“這是東城門的護城河畔,春天時堤岸旁迎風飄揚的柳樹很美,屆時我再帶你來看。”

秦瀟冷哼一聲,“看不看得到還是個問題,我還在不在這裏又是另一個問題。”

聽他這麼說,湛若水心頭一驚,眼塵閃過一抹倉皇,卻不動聲色地握住秦瀟的手哄道:“我會想辦法醫好你的眼睛,別著急。”

秦瀟隔了一會兒才道:“赤血珀是我的,誰也不準搶走。”

“當然。”不用秦瀟提醒,他絕不可能讓任何人自他手中奪走赤血珀。

湛若水握著秦瀟的手,不發一語的陪在他身邊,而秦瀟也靜靜地支著下顎發呆:不久,不遠處傳來小販叫賣糖葫蘆的聲音,湛若水又開口了。

“想吃嗎?”他側頭詢問秦瀟。見秦瀟點了下頭,湛若水便道:“我去買,你在這裏等一會兒。”

又緊握了下秦瀟的手,他便站起身朝小販走去;而秦瀟隻聽得腳步聲漸漸隱去,最後沒了聲響,小販的叫賣聲隨著時間緩緩流逝也逐漸消失,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