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桑比隻見過一次塞隆,那是在兩個多月以前,雷薩第一次往魔境輸送奧卡人,但他的通道並不是這裏,而是另一個庇護所,當時輸送的人數也不多,隻有幾十人。那次,包括桑比在內的16個“庇護所長”全都被叫到塞隆的海濱莊園聆聽訓話,在那裏,桑比見到了雷薩。
塞隆掌管“海岸線”,並且與雷薩接洽,可見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也就意味著他可能掌握著比較多的信息,很有“拜訪”的價值;但同時也意味著,這個人如果突然被抹去了記憶,或者死於非命,一定會引人注意。所謂收益與風險成正比,大抵如此。
我問維蘭,如果請法米亞通知另一支魔人,由他們正麵出擊呢?他搖搖頭,說這件事不能輕易告訴另一方。因為魔人無論處於什麼立場,都非常需要補充新丁;而在這方麵,德加爾家從未讓步——既未像諾森那樣給過“餌”,也未像雷薩那樣送過奧卡人。如果讓另一方得知雷薩正在幫他們的鄰居招兵買馬,他們說不定會倒戈,為得到雷薩的支持,反過來對付德加爾家。
魔鏡中的法米亞同意他的看法,建議我們至少去塞隆那裏試試,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盡可能套出一些情報;如果有必要滅口,就想個法子借刀殺人。
維蘭複製了桑比的魔人地圖,然後把他弄醒,和顏悅色地說:“我的行動是秘密的。”
桑比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臉上流露出恐懼,看似哀求的眼神從維蘭移向我,身體卻微微一動,手爪飛快地向我襲來,看樣子是想掐住我的脖子,可是尚未碰到我就彈飛出去,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我動也未動。維蘭毫不意外地看著他,慢慢地說:“我在考慮殺掉你,我擔心你不夠聰明。”
桑比一擊未成,立馬跪伏在地不停叩首,賭咒發誓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維蘭於是繼續審他,詳細地詢問魔人在這個幽暗地域的事務運作情況,甚至還問他有沒有聽說過魔晶,雖然在這個問題上顯然沒什麼收獲……他毫不顧忌這些問題暴露了我們其實對魔人知之甚少,而桑比雖有疑惑,卻不敢不答。
“你殺了上一任庇護所長,搶到這個肥差,還有不少人對你虎視眈眈……嗯,你打消了我的疑慮。”最後,維蘭說著,用輕巧的手法瞬間扭斷了桑比的脖子。
並不出乎預料。我看著大胡子沒什麼痛苦的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脈搏,的確是死了。
“……抱歉。”維蘭突然說,看向我的眼神中含著一些試探。這是他第一次當著我的麵殺人,當然,並不是他第一次殺人。就我知道的,雷薩帶走我的那一晚,他殺了那個賣電器的倒黴蛋。
“我不相信這家夥。在魔人中間,靠暗殺來取代他人的位置很常見,他們早就習慣了殺戮和欺詐,”他小心地說,“所以這家夥被殺是正常的,記憶被抹反而令人生疑……”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我平靜地看向他,捉過他的手來,用風衣的一角細細擦拭。
“……我不會做不必要的殺戮。”他似乎放下心來,抿了抿嘴唇認真地說,同時雙眸一直專注地盯著我,好像在確認什麼似的,快速探過脖子來親了親我的臉頰。
“我知道這裏不能用人境或者靈境的那一套行為準則來評判,我有心理準備,”我摸了摸他的胸口,“做你認為該做的事,我不會隨便指責你的。”……
幾分鍾後,封住洞口的冰全都消失無蹤。我們隱身離開洞穴,見“前台”和赤身裸體的“客人”們仿佛都一無所覺。我們鑽進“客人”們出來的圓形門洞,穿過一條足有三四百米長的曲折甬道,進入一座更大的洞窟;它不像庇護所,更像是一個交通樞紐——下方是汩汩冒泡的泥潭,上麵橫跨著五六根石橋或棍棒,勉強連接起數以幾十計的大小洞口,時不時有人穿行其上,大多穿著衣服。
我們循著桑比的地圖前往塞隆的海濱莊園。維蘭大多數時候都隱身;有時他也給我施隱身咒,有時我隻消披著潛行衣,由於目標本就不大,並且有他的掩護,基本沒被任何魔人注意到。
這座名叫“幽靈堡”的莊園確實屹立在海邊,但由於空間折疊的關係,無法直接從海上抵達,隻能從地下曲徑通幽。所見所聞與維蘭上次的遭遇多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