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和念琴打掃房間,空屋子有陣子沒住人,蒙了一層灰塵,好在大鐵鍋沒送人,灶間門後牆角那口破水缸讓三嬸子男人抬走了,柳絮找了個破臉盆,去院子裏的水井邊提上來一桶水,院子裏靠牆整齊地碼著柴垛,昨晚下雪,今太陽升上來,落在柴垛上的積雪融化,受潮,柳絮好容易引著火,燒了一大鍋滾水,跟念琴兩個把屋子裏的灰塵擦抹幹淨。
屋子拾掇幹淨,柳絮坐在炕上,細數自己全部家當,二三十兩銀子,幾支釵環,家裏所有家什都送三嬸子,送出去的東西不好要回來,添置新的,零零碎碎的,花費不少。
柳絮粗略算了一下,被褥都是新的,幸好沒送人,當務之急是置辦灶上家夥,水缸、水桶、麵盆、碗碟杯箸,柴米油鹽醬醋茶,沒有炕桌,柳絮趴在炕上,把要買的東西一一列出來,少跑兩趟把東西置齊。
柳絮跟念琴去市場,把日常著緊的東西先添置,按照寫好的清單,雇了個手推平板車,往返兩趟,才置辦齊了,倆人累得東倒西歪。
念琴坐在炕上,不想動彈,“姑娘真是急脾氣,依著奴婢的意思,讓生子他們在那邊住兩日,慢慢拾掇屋子,添置東西。”
柳絮靠在牆上,累得夠嗆,“既然都打算搬出來,多住兩日,讓人多想,好像是賴著不想走似的,反正早晚要搬出來,何必讓人小瞧,我歇一會,去把生子幾個接回來,你留在家裏做晚飯。”
“姑娘的意思,搬離王府遠了,從此跟王府沒有任何瓜葛,清清靜靜過日子。”念琴跟柳絮日子久了,柳絮的心思多少能了解一些。
柳絮掃了一眼屋子,炕頭缺一對木頭箱子,一個炕桌,一張方桌,和幾把椅子,桌椅盤算著明日找木匠打桌椅板凳,紅木和紫檀木、黃花梨太名貴了,用櫸木即可,既便宜又結實耐用,手頭這點錢,一家人花銷、生子上學使費,夠維持幾年,幾支釵環,變賣了,家裏的日子不算拮據,等安頓下來,想辦法幹點什麼,不能總指著吃老本過活,這是後話。
柳絮去接小生子兄妹,念琴留在家裏做飯,柳絮到了王府後街柳宅,把張才媳婦找來,當著她的麵收拾東西,用一塊半舊的綢麵包袱皮把幾個孩子來時穿的衣衫包上,屋裏別的東西一概不拿。
張才媳婦和奶娘丫鬟不舍三個孩子,寶兒奶娘和柳芽兒的奶娘跟在後麵一直送上轎子,淌眼抹淚的。
柳絮臨上轎前,囑咐張才媳婦,“我走後,你回王爺,說我們不回來了,屋子裏的東西我早讓你登記入賬的,你核對好,交給王爺。”
這管家媳婦的男人張才是跟著王爺的,在梁王跟前甚是得臉,倆口子實誠,不偷奸耍滑,梁王才放心地把幾個孩子交給她照管。
張才媳婦萬般不舍,眼圈紅了,“奴婢與哥兒姐兒的緣分太短,一下子說要走,奴婢這心裏不好受。”
柳絮笑笑,安慰她道;“山不轉水轉,說不準何時又相遇了。”
柳宅裏的下人都出來送,看著柳絮幾個轎子走遠,看不見了,才回去,張才媳婦按照柳絮走時的吩咐,拿出賬冊,把宅子裏的東西點驗,對上賬,把上房的門鎖了,看今天晚,等次日一早走去王府回梁王。
柳絮姊弟幾個在胡同口下轎子,寶兒和柳芽兒高興往自己院門口跑,柳絮在身後喊,“慢點,別跑摔了。”
冬日,胡同裏冷清,沒什麼人,沒人注意柳家是否又搬回來。
幾個人一進院,念琴做飯,敞著灶間的門,看見小生子幾個笑著招呼道;“回來的正好,晚飯做好了。”
念琴蒸了一鍋二米飯,絲瓜炒雞蛋、羊肉蘿卜湯,灶台上放著一個大海碗,裏麵盛著上尖一碗燉小雞,念琴指著道:“這是三嬸子才送過來的,她說冬天沒啥好吃的,把自家喂養的雞殺了。”
柳絮感動,住在這裏的街坊鄰裏都是平常百姓,待人真誠,善良,王府裏鍾鳴鼎食,鎮日勾心鬥角,過得還不如窮日子輕鬆自在。
晚上睡覺時,念琴打熱水給幾個孩子洗腳,柳絮把炕燒得熱熱的,把孩子們脫下的衣裳放到炕頭,明早起來穿著熱乎。
小生子大了,自己睡西屋小火炕上,柳絮和念琴帶著柳芽兒和寶兒睡東屋。
熄燈,不一會,孩子和念琴發出輕微的鼾聲,柳絮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裏冷不丁冒出趙琛的身影,明朗炫目的笑容,柳絮心想,我這是怎麼了?無緣無故想起他,這好像還是頭一次夜裏睡不著,竟滿腦子是他的影子,不禁胡思亂想,若自己答應側妃封誥,上有嫡妃,與趙琛二人長相廝守,於理法不合,必遭後宅女人妒,勢必招來禍患,他跟她有緣無分,既然跟趙琛聲名有汙,斷了嫁人的念頭,從此清淨了,鼓打三更,柳絮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