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著標示走向學苑區,在最後一間練習室看到了他想見的人兒,還有……還有他妹妹樓心心。
不妙,大大不妙!天底下有哪個哥哥出馬把妹,希望被自家妹妹看到的?
他貼在牆邊,以凸出的柱子作為掩護,神秘地躲在一大瓶百合花叢後麵窺視。
隻見心心踩著一雙高跟鞋,穿著韻律服,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不是這樣,抬頭挺胸!抬頭挺胸!」
範可頤提高聲音強調,雙手放在心心向前縮的雙肩上,再用力向後一扳。
「縮小腹,來,感覺你的身體重心是往上提的,整個脊椎是往上拉的,這樣身體自然會很挺,腳下要離開地麵,跟著音樂節奏走……好,停!」
她一喊停,心心馬上又恢複彎腰駝背的模樣。
「過來貼著牆站好,縮小腹、收下巴,臀部夾緊。好,就練習這樣站著。」範可頤以同樣的姿勢也在她身邊站著。
「範老師,我們要站多久?」心心一臉快要吃不消的表情。
「直到你記得隨時挺直腰杆。」
那堂課結束後,樓心心簡直像團爛泥似的,脫掉高跟鞋坐在角落直喘氣。
看來模特兒真不好當,不知道那小丫頭吃不吃得消!
樓懷正才在心裏忖著,就眼尖地瞄到一個女人走了過來。
他認得她,她叫唐貴霓,是這間公司的總經理,之前幫心心談約時曾經見過。
他有點緊張地把大紙袋往身後藏。
「樓先生?」唐貴霓笑臉迎人。「來看心心?」她一臉似笑非笑的。
「嗯,是呀!」他胡亂點頭。
看他耳根赤紅的樣子,分明就不是來看心心,他是心係佳人吧!
與樓懷正後續過招的點點滴滴,可頤早就含羞帶怯的說給她聽了。
「過去吧!心心應該下課了。」唐貴霓慫恿他,轉身離開。
的確,看範可頤收拾物品的模樣好像要走出練習室了。
他躊躇了一下,決定該是把紙袋拿掉的時候了。
沒想到紙袋才一撕開,隔壁班一群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就轟隆隆地殺了過去。
糟!失了先機。
他看著四分五裂的紙袋,怪自己太心急,現在真的要捧著玫瑰花站崗了。
「範老師,你上次說過要帶我們去買高跟鞋的!」
「對啊!我下個星期有試鏡,範老師,陪我們去買配件啦!」
小女生們紛紛提出要求。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看到他,隻是,為了那束玫瑰,他全身一大把的神經線都繃得很緊。
「好,晚上一起去買。」範可頤笑道。
她慢慢摸清楚台灣模特兒圈的生態。這些充滿夢想的小女生,也許剛起步,也許不順利,但都不肯放棄。
跟國外模特兒的待遇對照,台灣的模特兒就辛苦多了,每次試鏡,就必須自己背個大包包到場,有時候接下Ca,廠商可能隻提供基本服裝,配件與鞋子都要自備自理,對於收入不穩定的模特兒來說,著實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她是老手了,知道很多東西不一定要用名牌才登得了大場麵,這些小訣竅對夢想剛起步的小女生來說,可是很受用的。
她的眼神往外一眺,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探頭探腦,當下笑顏盛放。
「我們約七點半,在公司樓下見麵。」
一群小女生吱吱喳喳地走開,心心也跟她們打成一片,樓懷正連忙再把臉埋進百合花瓶裏。
可惡,她被約走了!
他正想拔葉子泄憤時,範可頤出現了。
「嘿,你在這裏?」
她出現得太快,也太突然,他不知怎麼搞的,心裏一陣慌亂,隨手就把玫瑰花栽進花瓶裏。
「嘿,你也在這裏?」他快速盤手,倚向牆壁,故作自然狀。
然後,偷偷用腳把破紙袋踢到一邊,同時用最誠摯的心向上帝禱告,希望她沒有看到他三秒前的蠢行。
「來接心心?」她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臉清爽的微笑打量他。
他馬上站得挺挺的。
範可頤凝視著他,一臉自己從未發覺到的依戀。
他真的很好看,隻是以前疏於打理,經過整頓後,連她都會看他看得著迷。
「一直看著我幹嘛?」他本來就不自在,現在又被她看得有點惱火。
「沒有啊!」她似笑非笑地提點他。「心心到前麵去了喔!」
「哦!」他聳聳肩:心裏隻想著,那束玫瑰花該怎麼辦?
就這樣插在花瓶裏會不會很奇怪?想到下次還要重新送她一束花,他的雞皮疙瘩都浮上來了。
但是,叫他現在硬生生的把玫瑰花從百合花瓶裏抽出來獻給她,也是很難為啊!
唉!他第一次體會到六神無主的感覺。
範可頤像是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分心說:「這樣穿很帥,有沒有女同事開始暗戀你啊?」她故意問。
「沒有。」有的話,她會吃醋嗎?他粗聲粗氣。「就算有,我也不要。」
「為什麼?你讓我為你打點門麵,不就是為了早點討個老婆嗎?」
「以貌取人,不可取。」
真難取悅的男人!範可頤擺擺手。
「好好好,怎麼設門檻是你家的事。你到底來做什麼?」
「我來找你。」本來是鮮花贈美人,現在卻落得一事無成,他哀怨地看著那個又有玫瑰又有百合的花瓶。
「找我幹嘛?」她故意刁難他一下下,想聽甜一點的情話。
「就是請你吃飯,這樣。」他是木頭男,請不要指望他的戀愛EQ能有多高。
「我晚上有約。」她笑靨甜美,仿佛沒意會到那些花有點怪。「好端端的,幹嘛要請我吃飯?」
「謝謝你幫我改頭換麵。」其實是想跟她約會,奈何甜言蜜語就是說不出口。
這是什麼爛理由?「有成效了嗎?」
「聽說介紹人已經把我從『不具希望的潦倒單身漢』區,調到『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區。」他麻木地說出幾個月前可能會讓他高興不已的消息。
她啞然失笑。「喂,你說這句話的時候,都不害臊嗎?」
不但不害臊,他連一點興奮感都沒有哩!
「有什麼好害臊的?這是介紹人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他木然地道。「再說,介紹人還要我再拍一組相親照。」
「取代老土的那一組?」範可頤以拳擊掌。「你可以在我們公司附設的攝影棚拍幾張,貴霓學姊應該不會介意才對。」
「現在?」
「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已經夠帥了。」範可頤勾勾手指。「跟我來吧!」
其實他根本不想再拍新的相親照,他已經找到他要的女人。
但是……隻要離開那束紅玫瑰,那個怎麼看、怎麼怪的花瓶,任何理由都能讓他舉步前行。對於這件蠢事,就拜托拜托老天爺,別讓任何人發現吧!
尤其是範可頤!他跟上她輕盈的步伐。
她腳步忽然一頓。「樓懷正。」
「幹嘛?」呀呼,終於離開危險地帶,他伸手揩掉額上的汗。
「下次送我花,請大方的送到我手裏,不要一急就隨便插在花瓶裏,很可惜。」
他渾身一僵,默然的瞪著她漾著微笑、若無其事的側顏。
該死的,她什麼都看見了,也什麼都明白了,還敢裝糊塗,真是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