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到底是……是打還是不打呀?
“總兵大人……”許久,他終於緩緩開口,冷聲道:“西疆可否見月?”
總兵被問得沒頭緒,想了想道:“可見是可見,可是今天是二十一,就算有月,也不圓啊。”
九華的嘴角終於難得浮上一抹淺笑,緩緩點點頭。
高昌軍隊中的人似是發現了這名白衣男子,也發覺了他身份特殊,一番商議之後,人群之中,一架強弩架起,弩箭上弦,瞄準之後,毫不猶豫離手,弩箭便似流星一般,直直向著這邊的九華射來,正中胸前。
眾人始料未及,愕然地看著射來的箭,而後一聲驚呼:“王爺!”
聞聲,高昌軍中大喜,揮動著武器,高吼著衝了上來,普陽城內卻已是亂作一團,大家七手八腳把受傷的九華抬著下了城樓,城中守將根本無心應戰。
眼看著高昌軍隊快要到了城下,驀地隻聽黑暗中傳來一道清脆的琴音,“當!”
眾人一怔,抬眼望去,卻找不到琴音是從何處而來,隻隱約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如一朵白梅在半空盛開,盤旋而下,轉而又沒了影兒。
“何人?”高昌軍中有人厲喝一聲,“有本事別這麼裝神弄鬼,出麵一見!”
話音落,驀地隻聽“當”的又一聲,眾人豁然抬頭望去,隻見來人青絲白衣,懷抱古琴,如一片翎羽,翩然而落,一隻足尖點在城牆一側,卻已然能夠穩穩站住。
纖纖十指撫上琴弦,輕輕撩撥,一曲《酒狂》從琴弦中緩緩流瀉而出,那氣勢恢弘雄厚,大氣磅礴,隱隱帶著濃重的戾氣與殺伐之意,逼得想要上前高昌軍紛紛後退,根本前進不得。
“天降仙人相助啊!”普陽城內,突然有人一聲高呼,聞之,原本毫無氣勢的普陽城守軍士氣不由得漸漸恢複起來,紛紛叫嚷開來。
“天降仙人相助!”
高昌軍有片刻的騷動,隻是很快便又恢複了冷靜,像是得到了後方領將的什麼命令,一眾人紛紛調轉馬頭,策馬離去。
普陽城內的眾人紛紛高呼,對著城樓頂上的白衣女子跪拜行禮:“多謝仙人相助!”
那人隻淡淡瞥了他們一眼,隻字未言,抱著古琴,一轉身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城內卻已是亂作一團,珞王剛到普陽城,便身受重傷,此事若是傳回京都,傳到景瑞帝的耳中,難保景瑞帝會不會大發雷霆。
一時間,城內幾乎所有的好大夫全都齊聚總兵府,王府尚未建成,珞王隻能暫住總兵府,若是他在總兵府出點什麼事兒,隻怕總兵府上下都要陪葬!
“大夫,怎麼樣?”總兵大人站在門口,挨個問從屋子裏出來的大夫,卻見每個人都是垂首喪氣,一臉黯淡。
見之,總兵大人差點就要哭出來,哭喪著臉連連歎息。
許是因為高昌軍隊就在城外,入夜之後的普陽城顯得越發靜謐,宜文三人前前後後將九華的房間看守的牢牢的,日夜不休。
許久,火凡終於忍不住一聲長歎,“你們說,王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星洲凝眉道:“自從重鸞姑娘失蹤以後,王爺就再也不想是以前的王爺了,沒有了果斷、沉穩,沒有了聰明、霸氣,就連最普通的人該有的氣勢都沒有了。他就像是活在一場夢裏,不願醒來。”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王爺的傷勢,大夫說,箭上帶毒,隻怕……”
“呸呸呸,別瞎說。”
“可是……可是大夫確實是這麼說的……”
聞言,宜文的臉色沉了下去,低聲道:“別說了,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傷好之後,王爺還是王爺,不管他能不能恢複到以前的模樣,他終究是我們的王爺,我們的九公子。”
聞及“九公子”三個字,另外兩人像是突然怔了一下,而後用力點點頭。
入夜,月色灰蒙暗淡,似有似無。
一道白色身影輕俏地避開了所有守衛,悄悄潛入了九華房中。
遠遠地,隔著一層輕紗簾帳,依舊可見那人正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像是要徹底睡不過,不願再醒來。
來人輕紗下的麵容別人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她那雙冷冽如冰泉的眸子,淡淡地掃過簾帳後的那人。
突然,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轉身欲走,然卻晚了一步,一回身便撞在一個結識溫暖的臂彎中。
“你終於來了。”他緊緊抱住她,不容她有逃脫的可能。
白衣人豁然一怔,呆呆地站了一會兒,突然一聲長歎,太息道:“你僅僅是為了逼我出來,就用這樣的手段,值得嗎?”
九華輕笑,笑容詭譎而後森魅,“就算那一箭正的射中我,就算我真的命不久矣,隻要能逼你出來,那就值得。”
他的聲音繾綣醇冽,在這樣的夜晚聽來,帶著一絲蠱惑之意。
輕紗下再度傳來一聲輕歎,她緩緩抬起手,揭下麵紗,露出那張傾國容貌。
可是他在乎的從來不是她傾城或者傾國,她隻需傾得他一人心,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