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皇帝啞著聲,“都下去。”
太子震驚,“父皇!”
皇帝一拳砸在案幾上,暴嗬,“下去!”
龍顏大怒,太子身子一顫,不甘心卻又不得不行退禮,“兒臣在外頭守著,若此人膽敢對父皇不利,兒臣立斬他於劍下。”
這一番忠心也沒表達好,皇帝拿起茶盞摔下去,太子驚訝不已,卻不敢躲閃,險些被砸到頭。
濕淋淋的茶水濺在臉上,連同他身為國之儲君的顏麵都濕了。
他不明白父皇為什麼這麼生氣,心裏自是委屈。
皇帝咬著牙,“帶著你的人滾!”
“你和你母親那點心思,別以為朕不知道!今日之事,朕不會罷休!”
太子愕然,父皇這是···為了個冒充李煦安的騙子生他和母後的氣?
太子想不通,便以為是李煦安給皇帝下了什麼術。
當下不敢再激怒皇帝,灰溜溜帶著李乘歌滾出了暖心閣。
出來後,他一臉陰鷙,“傳本太子令,國師蠱惑父皇,今日他休想出宮!”
李乘歌此時還有理智,“殿下,一旦讓北營軍進宮,無論李煦安死不死,在陛下麵前您可是重罪。”
太子眼睛發紅,“父皇已經被國師蠱惑了,神誌不清。”
李乘歌心裏咯噔一下。
太子說揭穿李煦安的時候可絕口沒說要逼宮。
若從了太子,有一半的可能落個從龍之功,侯府在新帝麵前站穩根基,但如此一來他也是個逆賊,父親和皇帝的情誼就徹底斷在自己手裏了。
若不從太子···皇帝明顯要保李煦安,事情平息後,葉雪得罪要罰,自己也要被李煦安報複,可謂沒有一點活路。
可是,真的要逼宮嗎?
李乘歌這輩子除了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手抖,再沒有經曆過這樣難抉擇的一刻。
可笑,他哪裏還有抉擇的本事,太子根本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
暖心閣。
皇帝跌跌撞撞走下來,越靠近,李煦安肩窩的疤痕就越明顯,看似扭曲的疤痕,實則是龍形紋路,和他右手扳指上的花紋如出一轍。
“你、你是···”
皇帝將李煦安從頭到腳看了很多遍,往事湧上心頭,讓這位曆經風浪坐慣高位的帝王竟泛起酸楚。
這就對了,難怪他對自己···
不怪他,不怪他。
皇帝伸手,李煦安快速籠好衣裳,退開三步遠,眼裏的嘲諷都沒了,隻有一如既往的冷漠。
這一刻,皇帝才意識到他的冷漠能有多傷人。
皇帝的手僵在半空,連同脊背都在微微發顫,他像個一無所有的垂暮老人,皇冠龍袍給了半生至高無上的榮耀,到頭來,也隻是個孤家寡人。
好一會皇帝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眼裏帶著一絲期待喚了聲,“洵、洵兒?”
李煦安脊背一僵,冷冷道,“他早就死了。”
“死在八年前,皇後處心積慮的一場刺殺。”
“陛下現在喚他,太晚了。”
李煦安毫無溫度的字句令皇帝黯然閉了閉眼,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