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公子何人哉,竟遭此殺戮(1 / 2)

天將拂曉,一彎發白的月牙,垂在西天。街道上靜悄悄的,宵禁已經撤了,行人還未起床。一輛青蓋牛車,從千金藥館的後門,悄悄駛了出去。這輛青蓋車,本是白桑平的駕座,然而金主出手毫綽,她也就投桃報李,連牛帶車,一齊送給白衣女郎。

青蓋車吱吱嘎嘎,拐進一條小巷。這小巷十分幽靜,巷兩旁粉牆相接,牆內飛簷翠瓦,嘉木連片。三秋時節,明亮的黃葉,宛如一隻隻棲息在枝頭的蝴蝶,隨風翻飛,十分秀麗。片刻,牛車駛到一扇小小的朱門旁邊。楊登上前拍拍銅環,大門“吱呀”一開,門內探出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雙鬟青衣,姿色婉浼。這少女看著青蓋牛車,說道:“何方蕩子,無故來敲我家大門!”

那女郎挑開車簾,說道:“秋寰,是我。”

少女“啊!”了一聲,伏跪在地,說道:“奴婢拜見縣主!”楊登大吃一驚,心中暗道:“原來她是縣主,難怪這麼有錢。”女郎說道:“我已經不是縣主了,不要這樣叫我。”秋寰抬起頭,說道:“諾!”女郎說道:“秋寰,你回家去吧,這裏以後不用你服侍了。”秋寰一愣,淚水盈上眼眶,說道:“縣主,奴婢做錯什麼了麼?不要趕我走。”女郎遞給她一個金銖,說道:“東西不要收拾了,立刻走!”秋寰收起金銖,淚流滿麵,拜在地上,起身走出了巷口。

女郎立刻招呼楊登,將杜公子抬出車外,走入門中,穿過雨花石鋪就的曲徑,進入內舍,扶他堂下。這宅院大得驚人,除了幾件精舍,就是假山流水,嘉木幽卉,居住在其中,儼然好像隱居在深山裏。一路上,杜公子始終沉沉地昏睡。此時抵達目的地,那女郎立刻調了冰糖水,一勺一勺地喂給他喝。楊登配好藥膏,上前替他換藥。女郎跪坐榻旁,柔聲說道:“你說他能醒過來麼?”楊登說道:“事無絕對,隻能看他的造化了。姑娘,如何稱呼你?”女郎說道:“我姓馮,小字虛白,你叫我虛白吧。”楊登說道:“虛白姑娘,我來照顧她,你去休息吧。”馮虛白麵容憔悴,對著楊登一笑,說道:“多謝相公,我想守著他。”楊登無奈,走出房門。此時,紅日東升,朝霞漫天,楊登的肚子咕咕叫。他找到廚房,廚房的灶台裏還有星星火。楊登塞進去幾根柴火,拿著吹火筒,畫皮學樣地吹了幾吹,呼呼的火苗竄了上來。這廚房的食材,十分齊備,不但五穀俱全,而且時令蔬菜,一樣不少。牆角放著一個籃筐,上麵蓋著白布。楊登走上前,前開一看,不覺喜上眉梢:滿滿一籃子雞蛋!

身為一個宅男,廚房技巧,可以不會,但是泡麵和炒蛋兩項,必須得要爐火純青。楊登架上大鍋,挖出一勺油膏,在鍋內融化,然後打了三個雞蛋,飛快地攪拌。片刻間,一盤金燦燦的炒雞蛋出鍋了。楊登刷了鍋,又架上火,煮了一頓半生不熟的米飯。他將米蛋盛好,端著托盤,送到內室。

馮虛白還在榻邊,動也不動地看著杜公子。那杜公子沒受傷前,或許真是貌如天仙,然而他此時被人劃花了臉,又卻了一顆眼,嘴唇也被火炭,燙得凹凸不平。那樣貌宛如活在人間的厲鬼,饒是楊登自居醫生,也不禁心底發寒。馮虛白能對著這樣一張臉,深情款款,楊登打心眼裏佩服。

他將飯碗擺在地上,說道:“吃幾口吧,你要是餓壞了說照顧他?”馮虛白一笑,臉蛋憔悴,對楊登說:“多謝你。”端起飯碗,吃了兩口,便擱在一邊。楊登搖了搖頭,徑自走出了門。

馮虛白寸步不離地守著杜公子,擦身換衣、喂水喂食、乃至那五穀輪回的肮髒事,她全不嫌棄,親力親為。楊登心道:“好癡情的妹子!這個杜公子太有福氣了。”心中卻道:“倘若我生病了,青青會這樣照看我麼?”他笑了一笑,知道洛青青任性嬌氣,絕然不肯做這種事。不過洛青青天真美麗,溫柔善良,在他的心中,乃是天下第一的好女子,即便任性嬌氣,也任性嬌氣地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