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過頭望著他,“看不出你小時候那麼任性。”
“是啊,不過現在已經過了任性的年紀了,不像你,還可以隨心所欲。”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你說我任性?”
“小丫頭,”他揉揉我的頭發,“哪個孩子不任性?你自己不覺得罷了。”
我反射性地道:“別碰我的頭發。”
他錯愕地看著自己的手,“怎麼了?”
“沒怎麼,”我垂下頭,“我不喜歡人家碰我頭發。”在他碰了那麼多次之後才說這句話似乎有些奇怪,但不知為什麼,我今晚特別在意,似乎他揉我的頭發就是一種危險的信號,令我渾身的警惕細胞都活躍起來。
“哦。”他淺淺地笑,笑容裏有水一般的包容,仿佛對著一個任性的孩子。在他眼中,我可能就是沒長大的孩子吧。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好久好久,他的笑容漸漸淡去,輕輕歎口氣問:“想不想聽故事?”
“你的故事?”
“對,我的故事,一個任性的故事。”他看我一眼,見我瞪大眼睛聽著,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道:“我上大四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女孩,她那時跟你現在一樣大,是她們那個年級的‘校花’。”
我忍不住插嘴,“她很漂亮?”
“對,很漂亮,很耀眼,很任性也很高傲,就像正午的陽光,走到哪裏耀眼到哪裏,上三屆下三屆的男孩子幾乎沒有不迷她的,當然我也不例外。追她的人不計其數,幸運的是,她選擇了我。”
我又插嘴,“她為什麼選擇你?”在我看來,寧海辰的相貌隻能算中上,並不是讓女孩子眼睛裏冒紅心的帥哥,似乎也沒什麼長才(當然具體有沒有我也不清楚),最大的優點可能就是那讓人心頭暖暖的笑容。
“我也這樣問她。她理所當然地說:‘喜歡就是喜歡,愛就是愛,還需要什麼理由?’”
的確,愛情需要理由嗎?
“於是我們開始交往。不久,我畢業了,找了一份待遇不錯的工作,隻是離她遠了點,她每個周末都來看我,我有機會也去看她,那兩年裏,我們真的很幸福,很快樂。”
“後來呢?”
“她畢業之後,我們著手準備結婚。”
“結婚?”我驚呼。
“對,結婚證都領了,就差辦酒席了。可是就在婚期的前一個月,她跟我媽大吵一架,氣得我媽當場暈過去。我知道我媽一直不是很滿意她這個媳婦,但因為我,平時兩人麵子上都過得去,但那次卻鬧得那麼凶。我看我媽暈了,心裏一急就說了她兩句,結果她哭著跟我說不嫁了,然後就走了,等我再去找她時,她不見我,幾個月以後她家人告訴我,她出國了。”
“啊?”我愣了,“她就這麼走了?那她們為什麼吵架?”
“因為我媽說她不檢點,不溫柔,不賢惠,可能還有其他什麼更難聽的話。她是受不得半點委屈的人,我又不問緣由地凶了她,所以……”
“所以就這麼走了?這女孩也太任性了吧!”
“是啊,任性且高傲,正是她吸引我的地方,卻也成為我們分開的理由。我想她本來就有出國的打算吧,而我居然不知道她在大學的時候就考了托福和GRE。”
“那你後來怎麼沒找她?”
“我給她寫了幾封信,她沒有回,其實我心裏也賭著氣,認為她根本就沒把我放在心上,否則也不會這麼不負責任的就走,於是就寄了一紙離婚協議,沒想到她很爽快地就簽了。”他苦笑一聲:“反正隻是登了記,其他的什麼也沒辦,離的時候也挺方便的。”
原來,他結過婚,不不,應該還不算正式結婚,但是這又算什麼呢?
“後來我一氣之下辭掉工作考研了。”
“這跟你的工作有什麼關係?”
“賭氣吧,認為她出了國,我也不該比她差。而且,同事們都知道我要結婚,最後卻不了了之,麵子上很難堪,所以想換個環境。”他看我一眼,笑著問:“你說,這是不是個任性的故事?”
“嗯。”我重重點頭,“任性得過火了。”
“是啊。換了現在,我想我一定可以處理得更好,起碼不會讓她輕易走掉。”
“你……”我試探地問:“很愛她?”
他想了想,點頭,“是,至少曾經是。”
“那她真的愛你嗎?”
“我不知道,她愛我的時候沒有給我理由,走的時候也沒有給我理由。她走,可能就表示不愛了吧。”
怎麼會有這種女孩呢?我無法理解,都已經決定嫁給一個人了,卻能夠輕易放棄,瀟灑地走開。她的愛情給的輕易,放棄的也輕易。我突然想到父母,也許他們就是缺乏這份瀟灑和任性,才會搞到現在這種彼此痛苦的地步。而我,竟不知道該欣賞她還是鄙視她。
“瞧我,莫名其妙地跟你說這些。”他把車頂棚放下,“冷了吧?咱們回去吧,天快亮了。”
我看著他發動引擎,嘴角缺少了那份溫暖的笑意,突然感覺很不習慣,衝動地道:“沒關係,你可以把我當朋友,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跟我說。”我想,一定是海夕的婚禮刺激了他,才會令他這麼傷感。
他詫異地看著我,忽而又笑了,“小丫頭!”他習慣性地伸出手,又警覺地停在半空,眯起眼睛道:“真把我當朋友,就讓我摸摸你的頭發。”
“好吧。”看在他心情不好的分上。
“嗬嗬。”他用力揉了揉我的頭頂心,把我的短發揉的亂七八糟。
我咕噥:“奇怪,你們幹嗎都喜歡虐待我的頭發?”
他無辜地笑,“不知道,我看著你的頭發就忍不住想揉一揉。”
“哼!”我朝他做了個鬼臉。一個任性的故事,奇異地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或許潛意識裏,我認為他心有所屬,對我沒有任何威脅性,所以才放心地讓他靠近我,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何況,他率先敞開心扉,向我展示了他的信任和真誠。
第二天離開時,老太太拉著我的手,一定要送我個紅包做見麵禮,表姐幫我推托,老太太就擺出她那招牌表情和招牌話語,“我就是喜歡這孩子,就要送她紅包,怎麼著?”
怎麼著?誰能拿她怎麼著?我隻好乖乖地收了。
上了車,我打開一看,裏麵包著二百塊錢。我直覺地看向寧海辰,他淡淡地笑,一副不關我的事的模樣,可我知道一定是他搞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