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蕩了大半個午夜,還是沒有找到他,她隻好先回別墅,說不定他突然想通了,正在別墅等她,像以往任何一次無心的傷害過後一樣,他總會不跟她計較,無條件地原諒。臥室內漆黑的燈光徹底打碎了她的奢望,她將自己拋進大床,拽過枕頭蒙住臉,床被上依稀殘留著他的味道,溫暖淡雅、幹淨陽剛的味道,但他的人呢?他還會不會來?淚水一滴一滴地滑下眼角,滲入枕頭,斷續的嗚咽聲在漆黑的房間中回蕩,久久不絕……
“叩叩”兩聲門響,她彈簧般地蹦起來,一把拉開門,驚喜地叫:“遲騁。”看清門外的人影,她垂下頭,無力地滑坐在地上。
“小姐。“李嫂急忙扶起她,關切地道:“你沒事吧?我好像聽到你在哭。”
她不做聲,隻是搖頭。
“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煮碗麵給你?”
她還是搖頭。
“要不衝杯牛奶吧?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
她突然發瘋般地吼道:“出去,別管我。”
“噢。”李嫂輕歎一聲,默默出去,關上門。看樣子小姐心情很不好,還是給遲先生打個電話吧。拔了幾次總是關機,李嫂疑惑道:“奇怪!怎麼連遲先生心情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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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何時已經亮了,戚無豔抱肩靠在窗邊,嘴裏叼著一根煙,卻沒有點燃,她找不到那隻打火機。現在她知道,她掉的不隻是一隻打火機,還有他的關懷,他的體貼,他的愛。他說過,想看日出的時候一定要叫醒他,可她每次都忘記。今天她記得了,他卻不在她身邊。他昨晚問她,是不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她居然回答他“也許吧”,她怎麼沒有體味到他問這句話時的深意呢?長久以來,她沒有體味到的又何止是一句話。
電話響了,她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到話機旁邊,一不留神腳下幢到床沿,直直地趴在床上,她顧不得疼,第一時間撈起聽筒,喘息不勻地應道:“喂?遲騁?”
對方的聲音嘶啞,但依然是她熟悉的男性嗓音,“是我。”
“天!”她抱著聽筒捂住胸口,淚水迅速衝出眼眶,“你在哪裏?”
“機場。”
“什麼?”她一時不能消化這個信息,機場?他要走,去哪兒?他要離開她,永遠不回來了嗎?
“無豔,”他的聲音疲憊無力,“我要回老家去,走之前跟你告個別。”
“不,別走,遲騁,別這麼就走,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說。”
“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飛機就要起飛了。”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一陣沉默,一聲歎息,他給她三個字:“不知道。”
“不,”她哭喊,“別掛電話,聽我說一句話,就一句。”
又是一聲歎息,“你說吧。”
“我愛你!遲騁,我愛你!這句話,我早就該說了,原諒我現在才說出口。”
對方一陣窒息的寧靜,隻有沉重的喘息聲清晰地傳來,好久顫抖的聲音緩緩道:“無豔,是不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不,不是。”她瘋狂地搖頭,可惜他看不見,“你就是最好的,對我來說,隻有你是最好的。”
又是一陣寧靜,電話裏隱約傳來機場廣播的嘈雜聲,“無豔,”他終於開口了,“我應該很興奮,很感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我想,我需要時間。”
她的心霎時跌入穀底,幾乎連聽筒都握不穩了,淚水早已肆虐泛濫,她絕望地閉上眼睛,從喉嚨裏麵前擠出幾個字:“你,不再愛我了是嗎?”
“不是。”他立刻回應,“我隻是累了。我該上飛機了,無豔,再見。”
聽筒直直滑落,“啪”一聲觸在地上,嘟嘟的忙音魔咒般地鑽進耳鼓,無情地提醒她一個事實:他走了,就這麼走了,連她說愛他都留不住他。太遲了,她說得太遲了,他說他累了。累了,是不是就表示不願再繼續了?他終究還是會離開她,她終究還是一個情場上的失敗者。上一次是別人的心不在她身上,這一次是她自己將一顆愛她的心傷得千瘡百孔,無力再愛了;上一次她還可以故作瀟灑,這一次她隻能任憑心痛和絕望無情地吞噬她,瀟灑,她怎能瀟灑得起來?
淚水漸漸幹涸,嗓子也哭啞了,房間裏觸目所及都是他的影子,他站在窗邊摟著她看日出,他站在門口拿個托盤問她要不要喝牛奶,他從浴室裏伸出手臂管她要浴巾,他斜倚在床頭幫她點煙,他站在床邊幫她套毛衣……
敲門聲又響了,李嫂探頭進來,小心冀冀地道:“小姐,這是物業管理費的清單,你簽一下字好嗎?人家已經來要過好幾次了。”
她煩躁地吼道:“你簽就好了,這種小事也來煩我?”
李嫂縮了縮脖子,“可是,可是人家要信用卡賬戶的,我沒有啊。”
“那你以前都怎麼簽的?”
“以前都是遲先生簽的啊!”
遲騁!原來,連這個家都一直是他在照顧。她到底錯過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不,她猛地驚跳起來,抓起大衣和皮包就往外走。
“小姐,”李嫂追著她喊:“你到哪兒去?你還沒有簽字啊。”
“去找遲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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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到汪琦的電話,從汪琦那裏打聽到遲騁老家的地址,坐上飛機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四小時之後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把他追回來,他不是累了嗎?那好,他休息,她來追,她來愛,她來付出,她來彌補。隻要他還有一點點愛她,一點點在乎她,她就一定能挽回他的心。
遲騁的家坐落於北方一個山清水秀的小縣城,時值隆冬,整個城市被妝點得銀妝素裹,比起N市,自有一番寧靜安詳的味道,難怪遲騁的母親會中意符曉冰那種類型的。一下飛機,她就被零下三十度的冷空氣給席卷了,又坐了四個小時的汽車,等找到遲騁的家門口時,她覺得渾身都快被凍僵了。
並排兩座寬敞的磚瓦房,兩道造型相似的黑漆大鐵門,門上喜氣洋洋地掛著彩飾,右方的那道大門敞開半邊,院子裏停了兩輛車,三個人正在大門上貼什麼東西。果然是小地方,這麼早就有過年的氣氛了。
有人注意到她,揚聲問:“你找誰啊?”
戚無豔沒等回答,中間那個穿皮夾克的年輕人回過頭來,她愣了,怎麼遲五月比她還快?那人也愣了,走到她近前打量兩眼,驚奇地問:“戚小姐,你怎麼來了?”
“哦,我……我來找遲騁。他在嗎?”
左邊的大門突然開了,一個五旬左右的婦人喊道:“端陽啊,你媽怎麼還沒回來?我等著跟她定菜單呢。”
“哦,”遲端陽忙道:“她去找裝高梁的袋子了,說什麼新娘子下車一定要踩。我說咱們在酒店辦,放個高梁袋子像什麼樣啊。”
“嗤,你們年輕人懂什麼?那叫‘步步高升’!你不講究,俺家閨女還講究呢。去,叫你大哥給五月打個電話,明天就擺酒了,今天人還不回來,眼看年關了,哪兒那麼多工作?哎!你們倆,”婦人吆喝著貼字兒的鄰居,“那喜字貼歪了,右邊高點,再高點,對嘍。”隨後又轉向端陽,“還有啊,你媽回來讓她過來一趟,一堆事兒等著她定呢。”婦人嘮叨著走回家門。
戚無豔腦中轟然一響,模糊的視線直直瞪著鐵門上鮮豔刺目的大紅喜字,無意識地喃道:“他——要結婚了?”
遲端陽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猛然想起昨日大哥回來時憔悴疲憊的神態,心中若有所悟,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笑道:“是啊,昨天剛領的結婚證,明天在白樺大酒店擺酒,你要不要去?我進去拿張喜帖給你。”
“不,不會的。”她一邊搖頭,一邊跟蹌後退,跌跌撞撞地跑走。
鄰居看著她狼狽的背影,困惑道:“端陽,她是什麼人啊?你幹嗎騙她說是遲大哥要結婚?”
“這女人,整得我大哥好慘,不讓她吃點苦頭她就不知道我大哥得好。”
“哦,原來是遲大哥的女人啊,是挺漂亮的,難怪遲大哥要她不要曉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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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外是冰天雪地,心中是荒蕪狼藉。他要結婚了,他昨天剛剛回來,明天就要結婚了。這麼說他一直在騙她,什麼累了,什麼好好考慮,都是借口。不想結婚的是他,不,他想結婚,隻不過新娘不是她。為什麼?她以為他是個誠實的男人,就算要甩掉她,也會明白地告訴她,結果他卻比所有男人都虛偽,都陰險,都殘忍。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想甩開她,他早就可以甩了,多費這麼多心思,這麼多時間,並沒有令他得到半分實際的利益。難道,他隻是想報複而已?報複她三年來對他的忽略和傷害?這麼說,他是真的愛她的了?沒有愛哪有恨,沒有恨又怎麼會報複?可是,遲騁不是這麼卑鄙的人啊。三年,她或許看不清他的感情,但絕對看得清他的品質。亂了,全亂了,現在怎麼辦?就這樣回去,還是跑去質問他?兩者都很愚蠢。戚無豔在愛情麵前或許是個懦弱的女人,但絕不是個愚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