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 / 3)

雅各還站在那兒,艾妃咬得好狠。他的手背滲著血絲,皮破了,血在流;但是他手上的傷,比不上他心裏的傷,比不上他心裏的傷深,他按著胸口,那兒像有火燒,一股腥氣直衝上口腔。

他的同學都趕過來:“雅各,到底發生了什幺事?”

“沒事。”他苦笑,“我有點倦,想先走,下次我補請大家。”

他拿回幹濕樓,走出夜總會的門口。

“先生,走了?”替他泊車的侍者說,“我替你把車開回來?”

雅各搖一下頭。

“你的朋友沒有走,你還要回來?”

雅各沒有回答他,走出去,天上下著麵條雨,他穿上白色幹濕樓!

雨,灑在他的臉上,涼涼的。

他把兩手插在袋裏。

前塵往事,一幕幕影在眼前。

擁抱、熱吻、深情,一切盡付流水。

他深愛她!找了她三個多月。想不到,她扔了他,投進另一個男人的懷裏。

濕透的頭發擋住了眼,他突然一陣狂笑:他多幺愚蠢,他像個小醜,他以為她愛他,其實,她隻不過是玩弄他。

不近人情的父親,嚴厲的家規,一切全是謊言,其實,她早就有了愛人。

他看不見前麵的路,他用手掌抹一下臉,一會兒又模糊了,涼涼的、暖暖的,一串串,他分不清楚是淚還是雨!

前麵還有路嗎?他還有路嗎?

雅各將近天亮才回家,渾身上下,沒有一寸不是濕透的。換了別人,一定會大病一場;可是,他一點事也沒有。他人是好好的,但是心卻傷透了。

不過,從此之後,沒有人再敢在他麵前提起胡艾妃。

相反的,艾妃沒有淋雨,但是,她卻生病了。躺在床上,吃不下,也睡不著。

她撥了一個電話到雅各的房間,雅各問:“找誰呀?”

她就連忙掛上電話。

王大偉知道艾妃病了,帶了許多鮮花和水果來探望她。

“哪兒不舒服,看過醫生沒有?”

“我沒有病,”這是胡國威教她說的話,“隻是心裏不舒服!”

“是不是為了昨天那個姓狄的,他侮辱你,我叫人教訓他!”

“我從未把他看在眼內,又怎會為他氣病?他以前的確追過我;但是,我受不了他的牛脾氣,來往一兩次便和他說拜拜,誰知道他還是不自量。這種人,不理他,他就沒趣,昨天我咬了他一口,擔保他怕了我。唉!”艾妃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是為了爸爸擔心!”

“胡世伯?他有什幺事?”

“很大,很大的麻煩,誰也幫不了他!”

“你告訴我,我會盡能力幫助他!”

“不,怎可以麻煩你,這件事不是普通的事,是相當麻煩的。我們隻不過是普通朋友,我怎可以負累你?”

“昨天,你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隻不過要那瘋子死心。大偉,我們談別的好嗎?我很悶!”

“胡世伯到底有什幺困難?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幫助他!”

“改天再說吧!好嗎?”這也是胡國威教她的。因為他知道王大偉實在喜歡艾妃;所以,他叫艾妃不要去求大偉,相反的,用心理術,迫大偉主動幫胡國威。

以後,艾妃就像個病美人似的,大偉每天來,她天天向大偉歎氣,大偉不斷地要求幫助她!

“我會告訴爸爸,由他決定!”

這天,胡國威帶著保鏢阿力和阿方,由阿勝開車。去參加一個生意上的朋友的婚宴。如果艾妃不是賴著不肯動,她也會和胡國威,大偉一起去。

上車的時候,阿方跟住胡國威上後車廂,阿力不高興,在叫:“喂!你是坐司機位旁邊的,一直都是我陪著老爺。”

“以前彪哥也是坐後麵的,而且我身手好、槍法好,又夠氣力,應該由我保護老爺!”阿方死也不肯下車。

“老爺!”阿力不服氣。

“算了,一次半次不要爭。時候到了,我不想遲到被人家罵擺架子!”

一條山路,靜靜的,自從香港節省能源,霓虹光管又受到管製,晚上出外的人減少,東方之珠因而黯然失色。

拐了一個彎,突然有一輛汽車由避車處開出來,擋住了胡國威汽車的去路。

“把車倒後,轉舵口家!”胡國威見形勢不對,立刻下命令。

阿勝想把車倒轉開,可是,後麵又有一輛車擋住。

“走不掉的了,”阿力說,“大家拿著槍,看見有人走過來就開槍!”

“用不著開槍了!”一種冷冷的聲音由後麵傳過來。

“你發神經,不開槍等他們來殺人?”阿力很生氣說,“趕快帶老爺由後麵的山坡走,我們掩護你……”

“哈!哈!”阿方兩聲幹笑,把壓在胡國威腰間的槍向前一推。他命令胡國威說:“吩咐他們把槍拋出車外!”

胡國威嚇得唇都顫了;其實,這種心驚肉跳的生活,他已經過了十幾年:“阿力,阿勝,你們就依照阿方的話去做吧!”

“哼!”阿力憤憤的。

“把槍拋遠些,阿勝做得好。阿力,你插在短靴裏,還有一柄短刀,也一起拋出去,你聽見了沒有?快!”

“哼!我現在明白了,原來你是馬大海派來臥底的,你根本就不是阿彪的結拜弟弟。”阿力握緊了拳頭。

“我根本從未見過阿彪,我混進阿彪的家,無非想找機會。不錯,我是為馬大海做事的。如果不是我,他們又怎知道胡國威的汽車,在這個時候經過這兒?這叫裏應外合。哈!這個機會,馬大哥已經等了好久!”

“你們要把我怎樣?”胡國威顫聲問。

“這是大哥的事,連我也不知道,阿勝,你亮三下車頭大燈和車尾燈!”

阿勝沒有動。

“叫他照辦!”阿方的槍嘴戳得胡國威的腰很痛,“你們不合作,我要先殺死胡國威,然後收拾你們!”

“阿勝!”胡國威怕得要死,“你就照辦吧!我的命要緊!”

阿勝知道主人已落在阿方手中,隻好合作。

不一會兒,有幾個持槍的人過來,把胡國威、阿勝和阿力帶走。

由那天晚上開始,胡國威、阿力和阿勝,當然還有阿方,全部失蹤了。

艾妃隻好去報警。

第三天,兩個警探來找艾妃。

“我爸爸有什幺消息?”

“我們已經找到他,可惜……”

“他怎樣了?”

“是一具滿布傷痕的屍體!”

“他?”艾妃有點不相信,“死了?”

“不錯!他是被謀殺的!”

艾妃惘然,不知是喜是悲,“誰是凶手?有線索嗎?”

“疑凶馬大海,是帶著胡國威的屍體去警局自首的!”

“他,果然把他殺死了!”艾妃自言自語,聲音輕得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到,“十幾年了,他真有恒心!”

“胡小姐,你說什幺?”

“啊!沒有什幺,那天我報警,一共有四個人失蹤,其餘三個人呢?”

“三個?我們手上隻有兩個,一個阿力、一個阿勝,他們都有案底,而且和幾宗槍殺案件有關。是馬大海帶他們一起去的,他們安全無事;不過,他們是罪犯,已經被我們扣留。對了,那另一個的真實姓名叫什幺?”

“馬大海沒有帶他去嗎?”

“沒有,馬大海說從未見過阿方。”

“我不知道他的姓名,隻知道他叫阿方。”艾妃忽然間好象已明白一切,“這種人,不會用真名,他在哪兒,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警探帶領艾妃去辦理認屍手續。無論胡國威以前怎樣對待她,但是名義上畢竟是爸爸。艾妃替他辦理後事,風光大葬。

一個星期後,胡國威的私人法律顧問——張律師去見艾妃。

艾妃麵無表情地坐在客廳裏。

“胡小姐,由於胡先生生前沒有立遺囑,而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依照法律規定,胡先生的遺產全部由你繼承。”張律師等著看她驚喜若狂的表情。

“有這回事?”她絲毫也沒有激動,平淡得好象聽見政府又加水費了。

“是的!胡先生的遺產,除了繳交遺產稅,動產和不動產,一共有……”

“張律師,”艾妃按一下手,“我不想太麻煩你!”

“不麻煩!這是我分內事。我既然是胡先生的律師,我應該把你應得的,計算一清二楚!”

“其實,我不想知道得太清楚。念中學的時候,我的數學不大好,對於數目字,很難記得牢。”

“你不必牢牢記著,遺產單上,會寫得一清二楚的。胡小姐,你似乎對令尊的遺產沒有什幺大興趣”,張律師覺得這漂亮女孩子很特別,“胡先生留給你的,不是一萬,或者是十萬,而是……”

“我知道!不過,在我的眼中,錢並不是那幺重要!”

“胡小姐,我是個律師,我有責任,希望你不要令我為難!”

“我明白!”艾妃看了看屋子的四周,“我媽咪生前最喜歡這間屋子;而且,這間房子的屋契,本來就用我媽咪的名字;因此,我決定把房子留下來。除了這間房子,胡國威的財產我全部不要!”

“全部不要?”張律師瞪大了眼,“胡小姐,保養一間房子,也需要錢的,難道由它野草叢生,你怎可以一角錢也不要?”

“張律師,你放心好了,家母去世的時候,也留給我一些物業。雖然單靠那些錢,無法可以過得豐足,但也勉強可以維持的。”艾妃胸有成竹地說,“一個星期之後,我會解散全部傭人,隻留下一個女仆,和一個在這兒工作了十多年的花王。”

“胡小姐足夠二十一歲沒有?”

“兩個星期後,是我二十一歲的生日;所以,我可以領受先慈的遺產。”

“也可以領受胡先生的遺產。胡小姐,你不要胡先生的財產,準備把那些財產怎樣處理?”

“我已經考慮過了,把它捐給保良局。”

“全部捐出?”張律師訝然,“胡國威先生的物業、廠房、機構、股票、黃金、美鈔、現款和流動資金,幾乎有一億元!”

“他老人家在生時,也常常自稱為億萬富翁,我相信他有一億元!”

“胡小姐,請寬恕我大膽問一句,你為什幺把全部遺產捐給保良局?香港還有很多慈善機構。”

“張律師,保良局內,有很多被拋棄,或被強奸的未婚媽媽,先慈是被我生父拋棄的。保良局,有許多孤兒,而我,正是個舉目無親的孤兒。”艾妃眼前一陣模糊。

“對不起!胡小姐,我不應該過問你的私事。”

“我不會介意,這不是不可告人的私事。”艾妃忽然問,“胡國威的古董值多少錢,大概遺產名單上沒有登記。”

“沒有!一來古董是無價之寶;而且,胡先生生前從未立過遺囑,隻是告訴我,胡小姐是他唯一的親人。”

“我會把古董賣掉,將所得的錢捐給警察基金會。”

“捐給警方?”

“不錯!香港治安太壞,需要有更多的警察保護市民的生命安全。”

“是的,胡小姐,你做的事,都很有意義。”張律師說,“不過,無論你把胡先生的遺產怎樣處理,依正手續,你一定要領取胡先生的遺產。”

“好的!我一定會和張律師合作。不過,捐錢的事,還要請張律師幫忙。”

“等領受遺產的手續辦妥,我會用胡小姐的名義把錢捐出去。”

“不!用胡國威的名義!”

“但,這不是胡先生生前的意思,完全是出於胡小姐的一番善心!”

“胡國威生前做過不少壞事!”艾妃吐口氣,“他應該做點慈善事,減輕罪孽。”

“啊?好!”張律師雖然有疑問,但也不好意思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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