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看見他的眼睛紅了。
“別這樣,”星星為他難過,自己也忍不住鼻子酸了,她裝個笑臉捏一下他的臉:“明天我等你回來吃下午茶。”
送了光潔,她忽然覺得屋子裏冷清清。
天天在一起,什幺都感覺不到,人不在,就覺得對方的重要。
她一個人坐在搖椅裏很久,連晚飯也忘了煮。
太陽下山了,小鳥歸巢了,她才回到屋子裏,隨便煮個麵餅吃了便算。
在廚房裏,她感觸很大,每個晚上夫妻在廚房裏工作,有說有笑,廚房是他們另一個小天地。如今隻有她一個人靜靜地洗碗。
她清理了廚房,關上廚房的門。回到客廳,開了電視。
她眼睛看著電視機,腦海裏卻在想著光浩和他的爸爸。
她沒心情看下去,關上電視機,回房間洗澡,早點睡覺吧!
也許因為時間太早,也許因為身邊沒有光浩,她轉來轉去睡不著覺。看書,看書吧!看書可以令眼睛疲勞,眼睛疲勞便容易人睡。
看了一本小說,已經是深夜一時,眼睛也的確倦了,她關上燈睡覺。
閉上眼睛很舒服,但是,腦裏還是靜不下來,像個走馬燈——全是光浩,光浩,光浩……
這樣怎能人睡,於是她數羊……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正在朦朧間,電話鈴響。
她跳起來,反應很敏捷,一手拿起電話:“光浩!”“你還沒有睡?一個人太寂寞了。”“不!我已經睡了。”“把你吵醒,都是我不好。”“不,你根本沒有吵醒我……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幺。”“沒有我陪你,一個人不習慣?”“或許是不習慣,第一天嘛!”星星用手撫著光浩平時睡的地方:“今晚我看了一本小說,數了很多羊……”“我扔下你一個人孤伶令,我真對不起你。”
“沒關係的,過幾天自然就習慣了。”“你一個人悶不悶?我請個女長工晚上陪你。”“不要!隻不過熬一、兩個月,你爸爸又不是不走,他老人家呢?”“睡了。
星星看看床頭鍾,兩點半:“你也應該睡覺,明天還要上班。”
“不要掛上電話,”光浩求著:“我很想聽你的聲音”“我也是,你的聲音最動聽了。”
“我愛你,星星!”“我也愛你,去睡吧!明天等你吃下午茶。”“你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著,我一個晚上想你。”
“我何嚐不是?唉!這有什幺辦法?希望你對你爸爸好些,讓他答應我們的婚事。”
“喂!光浩,你還在嗎?”“我爸爸下樓來了。”他的聲音很輕,很低:“明天見。”
他匆匆掛上電話,星星把電話擁在懷裏,無限惆悵。
她再也睡不著,想想每晚躺在光浩的寬闊胸膛上,溫暖、富彈力,多幺舒服,一閉上眼便睡著。如今,一大張床,就隻有她一個人,沒有人擁抱她、愛她……她是如何的孤獨!不過,她還有希望,但願光浩能說服父親。婚事提前。
早上她還在床上,沒有心清去煮早餐。
隻有一個人,她不想費力。
十點十分,有人敲她的門。光浩?
不可能,她問:“誰?”
“芳姑。”
星星懶洋洋地:“進來吧。”芳姑進臥室,看了看星星:“童太太,早安!”
“早!”
“廚房裏的菜還在,昨晚你和先生出外晚膳?”“噢!是的。”
“先生沒吃早餐便上班了嗎?”
“是的。”“晚上不知先生喜歡吃什幺菜?”“他有公事,今晚不回家晚飯。”“那我不去買菜了,午餐吃昨晚的菜,童太太不介意吧?”
“不介意。”“童太太,你喜歡吃什幺早餐?我給你弄。”“我還不想起床,謝謝芳姑!”“童太太多休息,我去工作了。”
芳始出去,星星閉上眼睛吐口氣:又撒謊了。
其實,她應該對芳姑說實話,等會兒老吳可能會告訴她,昨天光浩六點走了一直沒有回來,芳姑便知道她撒謊。
可是,叫她怎樣說?告訴芳姑,她根本不是童太太,她和光浩隻不過同居。光浩回家陪父親,為什幺不和她一起去?因為光浩的父親還不想認識她?太複雜了,說了芳姑也不會明白,相信隻有她自己一個人明白。
芳姑出去後不久,電話鈴響了,星星心事重重地拿起電話。“星星,我現在已經回寫字樓。”“光浩,光浩!”星星坐起來:“你吃過早餐沒有?”
“在家裏吃過了,你呢?”“我……我也吃過了,昨晚睡得好不好?”
“不好!一晚在想你,天亮睡著了,又夢見你,結果一早又醒了。”“我根本沒有睡,看完一本小說,數了許多羊……你不在我身邊,我睡不著。”“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唉!長此下去怎幺辦?”“希望慢慢習慣。你爸爸呢?”“他遲一點會來公司。”
“我們不要再說了,怕你爸爸看見你上班談情不高興。”“我一有空便給你電話,你不要起床,好好睡一覺吧!星星,我愛你!”“我愛你,光浩!”光浩在電話裏給她一個飛吻,掛上了電話。
星星躺在床上,果然睡了一覺,直至光浩的電話來,告訴她在哪兒吃午餐。
星星也起來吃飯,吃過飯又回到房間,東摸摸,西摸摸,換過瓶子裏的花,在房間裏噴了些玫瑰香水。四點鍾,光浩電話又來了,告訴她現在馬上來看她。星星匆匆準備下午茶,然後洗澡,換條漂亮裙子,梳好頭發。
四點半,光浩就回來了,買了大包小包,吃的、用的、玩的都有。
星星接過東西說:“今天的下午茶,是牛油果布了。”
光浩拖著她的手:“我有話跟你說。”他們手拖手上樓,回房間,光浩鎖上門。“你要說什幺?”她仰起臉。“我愛你!”光浩瘋狂地吻她……每天四點多到六點,光浩都在星星的房間。
星期六,光浩十二時半來,陪星星吃午餐,在她的臥室逗留到四點才離去。光浩和星星仍然是恩愛的夫妻。
星期日,光浩的電話一直沒再來過,準備好美味的午餐,他也沒有回來吃。
星星隻好等下午,下午光浩還是沒有電話來,三點半,星星洗過澡換好衣服,但是四點、五點、六點……光浩每天總會來,也許來吃晚餐。她又煮好晚餐,並且把餐桌布置得漂漂亮亮。她在客廳等,後來拉張椅子坐在客廳門口等光浩。
眼睛看得倦了,老盯住那花園大鐵門,脖子也好象長了些。
老吳走過來:“太太,你還沒有休息?”“這時是什幺時候?”她惆然。“九點了,先生可有說過什幺時候回來嗎?他今天好象沒有回來。”
“他會回來的,我還在等他吃晚餐。”“九點了,太太,你還是先吃吧!”“先生一定會回來的。你倦了是不是?你去睡覺,我等門。”
“不!”沒有那幺早睡覺。我年紀不輕,用不著睡太多。太太,我去修理一下剪草機。”
星星含笑點了點頭。
老吳走回他的石屋,星星一個人無聊,看著鐵門,鐵門變得越來越模糊……老吳在小石屋聽見門鈴聲,心內一喜,先生回來啦!
他走出去,開了鐵門,外麵果然是光浩駕著跑車,光潔一看見老吳便問:“太太呢?太太可是已經睡了?”“沒有,太太還沒有吃晚飯,剛才我跑出來還看見飯廳有燈。”老吳說:“先生,你今天有事?大大等了你一天。”
“是的,生意太忙。”
光潔馬上把汽車駛回車房。
走上屋子台階,隱約看見星星,他忙把腳步放輕。光浩來到星星身邊,她已經熟睡了。光浩憐愛地撫了撫她的臉,把她抱了起來。
走了兩步,星星醒過來:“光浩,你終於回來了!”
“我抱你去飯廳吃飯好不好?”“不要,”星星雙手抱住光浩的脖子,頭擱在光浩的肩膊上:“我不想吃飯。”“好吧!等會,我煮東西給你吃……”兩人親昵過後,星星伏在光浩赤裸的胸膛上,兩手攬緊他的腰。
“星星,”光浩撫著她的長發:“對不起!害你等了一天。”
“我擔心死了,不知道你出了什幺事,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今天爸爸叫我起床,說要去海洋公園,不單隻他一個人,他還請了幾個朋友。我每次想去打電話,不是爸爸叫著我,就是他的朋友纏住了我。”光浩說:“我又急又氣,幾乎和爸爸吵架。”“你怎可以和你爸爸吵架?其實,你說要去洗手間,然後打個電話告訴我:‘星星,我被拉去海洋公園,不能脫身啦!’三分鍾就行了。”“我以後不會再令你擔心,就算和爸爸吵架,電話也一定要打。星星,你原諒我。”光浩吻她的額。
“我根本沒有怪你,時候不早了,快回家吧。”“我今晚不走,留下來陪你。”“爸爸會不高興。”“大不了讓他罵一頓,我一定要補償你。對了,你還沒有吃飯,我去煮些東西給你吃。”“不!我什幺都不想吃,你不要走開。”“好吧!今晚好好睡一覺。”光浩把她抱過一點,讓她躺在他的胸前:“晚安!”
星星用手輕撫他的胸肌,多強壯!“怎幺?還不睡?”光浩問。“我舍不得睡,我很久沒有這樣舒服,滿足。”
光浩把她抱緊,他有太多歉疚。
無論他怎樣忙,一定要每天回家一次。
隻有星期日,他總要陪爸爸,晚上十時後才能來陪星星。
他在星星家裏留宿,第二天和星星一起吃早餐,然後由星星送他上車回公司。
每星期一晚。
自從光浩的爸爸回來以後,星星不可能常和光浩在一起,兩人世界變成孤單一人,星星實在很寂寞,但是她一點都不怪光浩,十八個月都能等,兩個月就不能等?光浩好象瘦了,其實他也不好過,奔波在父親與星星之間,而且他根本不能忍受和星星分開。
他向往過去和星星一起的快樂日子,他也覺得很對不起星星。
扔下她一個人,二十四小時怎樣過?
他每天隻能陪她兩、三個小時,甚至更少些,隻有星期日例外。
所有交際應酬也停止了,星星明白光浩為什幺不能帶她出去的原因,萬一碰上光浩的爸爸,場麵會多尷尬!
她不想光浩難做,自己也不想難堪。文傑一個電話來,十萬火急。
“文傑,我不想出去。”星星怕出外招搖,萬一碰上光浩和他爸爸,將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和光浩的婚事,也會受到連累。“你不想出來,我到你家。”“那更不可以,上次你來,那幺的一鬧,老吳和芳姑見到你會把你趕出去。”“你來我家,我家方便。”
“伯母…”
“她在主人家,今天不會回來。”“文傑,有話為什幺不可以在電話裏說?”星星實在提不起興趣,她近來懶懶的,提不起精神。
“若我在電話裏說,話到一半,你馬上便會掛上電話。”
“既然是難聽的話,就不要說了。”
“是關於童光浩的,你非聽不可。”
“光浩到底有什幺事?他從不犯你,你又何必再來犯他?”“不是我犯他,是他的事,是你姑媽叫我告訴你。”“姑媽已經去了美國。”“我知道,我也有去送機。今天我收到你姑媽一封信,信內說的全是有關童光浩。我一直和你姑媽保持聯絡。”“你又開玩笑,我姑媽根本不會寫信。”“她不可以叫人代寫嗎?笨蛋!”文傑不耐煩:“你姑媽的信你不要看,那就算了。”“好吧!光浩的事我沒有興趣,但是我很關心姑媽的近況,我去。”
星星拿個小錢包和車匙,對芳站說:“童先生若有電話來,告訴他我開車在附近逛逛。”“我知道了,童太太。”
星星開車到文傑家,文傑已在焦急等待。他的新居有桌子和椅子。星星坐下來,文傑去拿汽水。
“姑媽的信呢?”“在你看金姑姑的信前,我告訴你,童光浩是個大騙子。你知道嗎?你被騙了。”“你不要告訴我,騙我的人是光浩,他從來不對我說謊。”“這兒的銀行、公司、工廠,是不是童光浩的?”
“不是呀!是他爸爸的,不是他的。”
“他們的總公司是不是在美國?”
“是在美國,否則表哥怎能去美國?”星星不耐煩:“你就跟我說這些?”
“你回答我,銀行、公司、工廠、應該是姓童的。”
“這還用問嗎?”“但老板並不姓童,姓艾頓,正宗的美國大亨,他才是那個集團的總裁。”文傑得意地冷笑。“也不希奇,可能集團來了個大股東,那人就做總裁,光浩的爸爸變成董事,董事也是老板。”“不過,董事局隻有一個中國人,他就是童光浩。”“也合情理,他爸爸把生意交給兒子,子承父業,有何不妥?”“聽說香港的分行、分公司、工廠,老板肥水不流別人田,交由他的女婿打理。難道童光浩就是艾頓家的女婿?”“怎會?第一、光浩還沒有結婚;第二、他怎可能娶個美國大亨的女兒?或者他也不是這兒的第一大老板,但是他是集團的董事,他也是老板。”星星皺了皺眉:“我奇怪姑媽一個女流之輩,怎會知道那幺多?哈!她連英語也說不通。”“是你表哥調查的,別忘了他在那兒工作,他知道了告訴金姑姑。她便馬上寫信回來叫你小心。”文傑把信放在桌上:“這是你姑媽的信,看看我有沒有捏造事實?”
星星把信看了,很平靜:“的確是姑媽寫信回來,她一向關心我,怕我上當。不過,我不會理會光浩是不是大老板,那不重要。”“你不在乎?好!但他畢竟曾經撒謊,他爸爸不是老板。”
“他沒有告訴我他爸爸是總裁,也沒有告訴我,香港的生意隻有他一個人有說話權,沒有人敢沾手。光浩是董事,是老板之一,姑媽也承認,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