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軒並沒有說錯。在小心戒慎了三個月後,某一天夜裏,慕容軒去看望譚姑的時候,船上來了不速之客。
也是湊巧,懷孕中期的不適讓駱泉淨那幾日夜裏並不好睡,尤其一場熟悉的夢魘,更令她輾轉難眠。
張開眼,透過燭光,看見那幾道人影在紙糊的門板上悄悄移動著。麵對這種情況,也許是早有心理準備,她並沒有太多的驚愕。
為了達到目的,對她這樣趕盡殺絕,真的有必要嗎?
在桌上趴睡的葉飛也突然張開眼睛,朝她望了一眼;她點點頭,示意噤聲,兩人專注的盯著門板上靜止的人形。
葉飛靜靜的抽出刀子,壓低身子守在門口。
第一個人進來時,被他逮個正著;接下來的幾個群起湧上,但全被葉飛一拳一個的打飛了出去。
第一個被打倒的男人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見葉飛打得酣熱,抓起匕首便朝駱泉淨撲去。
原來葉飛還打算慢慢來,眼角瞥見此舉,他怒不可遏,反手一刀飛出,就把對方手上的武器打落,匕首彈到床上,被駱泉淨急急撿起來。
眼見占不了便宜,又打不過葉飛,那幾個蒙麵人相覷了一眼,個個奪門而出。
葉飛不甘,拾起刀又追了出去。
所有的人走沒多久,鄭元重從門外閃了進來。
“小美人,還記得我吧?”他涎著笑,漸次逼近。
“你怎麼……?”她先尾驚愕,複而有些明白。她不動聲色的把腳縮回床上,手掌輕輕朝後握著方才那把刀,小心的壓在枕頭下。
“三更半夜見了男人還這麼鎮定,你倒是真有三兩手,莫怪慕容公子被你迷得團團轉。”
“好說,”她抿唇,突然露出一抹輕淺的笑。“門外那幾個家夥,和你是一夥的?”
“那可不。他們全是我花錢請來的好手,你那保鏢很了不起,居然還能全身而退。”鄭元重得意的說。“這招調虎離山,戲法雖嫌舊了點,但有時還是很受用的。”
“鄭老爺放著生意不做,怎麼做起偷雞摸狗的生意來了。”她淡淡的開口。
“你說的好。小美人,這可不是我的本行。”說完,他欺身向前,竟大剌剌的坐在床前;方才在燭光照耀下,這冰霜美人腳踝那一截肌膚,白嫩細滑得讓他差點沒流口水。慕容軒這廝,豔福還真不淺。
“想知道這段因緣,也無妨,就告訴你好了。說來真巧,我幾天前在勾欄院裏碰見慕容老爺,我和他一見投緣,慕容家這會兒和許家鬧上官司的事,全城都傳遍了,我不免上前關心了一下,知道他的難處,幹脆獻了一計。”
駱泉淨盯著他的舉動,勉力壓下胸口的惡心和憤怒。這個老不修,竟敢上她的床!
“你肯定拿了不少好處。”
“那些錢是沒什麼,不過倒可出我一口怨氣。”鄭元重伸手摸了她臉一把,此一舉動令她胃中酸水直冒,卻沒敢經舉妄動。
“我老實告訴你吧。”鄭元重大聲笑道,但眼中出現了濃濃的恨意。“慕容軒那廝扯我後腿,想辦法弄丟了我的官位,今日我鄭元重便玩了他的女人,送頂綠帽給他,一報還一報,也不為過是嗎?”
這番話讓駱泉淨呆住了!鄭元重的丟宮是慕容軒策劃的?
沒留神,突然,她懷中的錦被被鄭元重揭開,見到她隆起的小腹,他先是一驚,隨即惡毒的笑了。
“你倒真本事,為他懷了孩子,想坐慕容少夫人的位置,可惜慕容家族這麼大的飯碗,不是你這種歡場女子端得起的。閨女妓女我玩了不少,就是沒搞過大肚子的。你聽話些,本爺保證不會弄疼你。”
“他如果知道是你所為,你肯定活不成。”駱泉淨的手在身後勾住刀柄,奇怪的是她仍無懼怕,口氣一派安詳。
鄭元重伸到她胸前的手因為這話突然停了停,他眼睛危險的眯緊。“小美人,你威脅我?”
“是不是威脅,你很清楚他的脾氣,那可是一等一的壞,你真招惹了他,隻怕也沒什麼好下場。”
“等他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死透了。慕容老爺的意思我可也聽明白了,你壞了他的事,他可沒打算留你活口。”說罷,一手已經拉開自己的衣裳,解開腰帶。
“可惜你算錯了一件事。你可知道我是誰?”她突然微笑。
“你是誰?不就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嗎?”鄒元重哈哈大笑,手指才要勾住她的前胸衣襟,寒光乍現,他的袖子破了一道。
駱泉淨的刀抵著他脆弱的脖子,還刺破了一點皮肉。
顯然,他低估了這個女人。初次在船上見她,隻當她弱不禁風,哪知她使起刀來,竟這麼嚇人。
“嗬……嗬……小美人,我是開玩笑的。”
話沒說完,他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道血痕。
“三更半夜摸上我的床開這種玩笑?”她眼眸一寒,不在乎的揮下手,在鄭元重脖子上多劃了一條淺淺刀痕。
“你真的忘了我是誰?真不敢相信。”她狀極冷淡的搖搖頭。“一年多前,你案下判決,逼死了唐家衝喜的小媳婦,你居然忘了,還是這樣泯滅天良的事你做了太多,根本不在乎?”
“那不是我的本意,唐家送了一筆錢,”他慌亂的哭著解釋:“唐家要我這麼判決的,再者是她自己要投湖的,不幹我的……你!難道你是……?”
“我是鬼。”她冷幽幽的抿唇。“找你索命來了。”
葉飛自船外飛奔進來,他的手臂泊泊滲著血。
“姑娘!這個人……。”葉飛瞪著鄭元重的背,擔憂的開口。
“你受傷了嗎?”她的目光仍集中在這個狡獪的鄭元重身上,半寸也沒移開。
懷了身孕之後,她對每件事變得更加格外謹慎。為了孩子,為了自己,沒確定葉飛的傷勢前,她隻能求自保。
“皮肉傷,對手已經被我捆起來了。姑娘可好?”
她搖搖頭,盯著外頭微亮的天色,突然疲累的歎了口氣。
“這晚給他們一鬧,看來咱們都甭想睡了。葉飛,麻煩你帶他走吧,隨你怎麼處置,就是別殺他,犯不著為這種人弄髒了咱們的手,惹上不必要的官司。”
將來人拖起身,燭光下瞧清楚鄒元重的臉,葉飛不禁怒火中燒!他揪起鄭元重,反手就是幾個淩厲沉重的巴掌。
“真該剖開你的心看看是什麼顏色的!姑娘當日被你這昏官害得還不夠,沒殺你已是寬容,你居然還有膽摸到這兒來,簡直不想活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慕容老爺子的意思,我奉命行事,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無辜的!壯士饒命!”那幾個耳光讓鄭元重兩邊臉頰頓時腫了起來,又驚又怕又痛,像個孩子似的號哭得更大聲。
“葉飛,帶他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他。”駱泉淨閉上眼,不耐的朝後一靠。
把門重重上了栓,駱泉淨疲累的撐著肚子。她的腰很酸,頭也脹痛無比。
慕容大宇毀了教坊,傷了師傅,這還不夠嗎?而今連她也要滅口,天知道鄭元重今日沒成功,他還會采取什麼手段?
★★★
夜襲這件事,她並沒有讓葉飛告訴慕容軒。一來她有孕在身,身心一直處在疲乏狀態,不想再讓事情越變越複雜;二來她也深知丈夫的脾氣,他和慕容家之間幾乎快鬧到決絕了,犯不著再拿這件事去刺激他。
不過葉飛基於護主的理由,還是違背駱泉淨的意思,偷偷不這件事告訴了慕容軒。
“為什麼?”慕容軒衝上船,忿忿的質問妻子。她這樣刻意隱瞞不但沒惹他感激,隻更激得他煩躁不安。為了她,全世界的人幾乎都卯上他,所有認識他的長輩朋友、商場同誼,全力勸他別為美色所誘,他們全在慕容大宇的洗腦下,把駱泉淨想成拜金、愛財的煙花女子。
為此,慕容軒一度想要跟所有的人斷絕來往。為了駱泉淨,他什麼都願意,但隻要想到她把如此重大的事情不與他說,他就忍不住惱火。
萬一,她與孩子真受到什麼傷害,那他還要不要活?
“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仗要打。”她覆上他因繃緊而顫抖的手臂,底下的肌肉緊繃著。
將來,她肚子裏的寶寶也會有這麼結實的臂膀嗎?
她的安靜,突然沈澱了他的憤怒。
“對不起!”他猛然抱住她。“我不該對你吼,是我不對。”
如果他的責難多,那麼泉淨所承受的,必然比他多出千倍萬倍!該死!他為什麼如此自私,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她肚子裏的孩兒已有心跳,肚皮是一片溫熱,柔柔的貼著他的臉頰,慕容軒的怒氣就在這樣簡單的擁抱中沈澱了。
“你把床鋪換了。”他看看床鋪。
“嗯。”她撫摸他的頭。“那個渾人碰過,我嫌髒。想叫人換了,又怕動了胎神,隻有請葉飛替我換上一套新的。”
“丟了也好。你太寬容,不願為孩子造孽,要是我,絕不放那狗賊幹休。”
“你廢了他的官職,這件事,為什麼從來都不讓我知道?”
他浮起一個很古怪的笑。“為什麼要讓你知道?你會因為這樣而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