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冥從喉間滾出一串放肆的笑聲。“那也要看她有沒有本事了,好了,反正這兩天也沒事幹,閑著也是閑著,就當做是消遣吧。”
主子都這麼說了,其他三人再有異議也隻能附和了。
“滕爺請進。”管事很快地出來。
他“嗯”了一聲,跨步向前,總是形影不離的三人也要跟著進去。
管事硬著頭皮阻攔他們。“抱歉,我們大小姐隻請滕爺一個人進去,請三位先在外頭等。”
“什麼意思?”
“爺,該不會真的有詐吧?”
保護主子的安危可是他們的責任,也關係到彨日國的未來。
滕冥抬起左手,示意他們不要再說了。“你們都在外頭等就好。”難道他會怕了區區一個女人不成。
“爺!”三人不禁大驚。
滕冥卻毫不遲疑地跨進門檻,一踏入,那扇門便靜靜地關上了。
“請!”管事比了個手勢說。
才往前走了兩步,滕冥站定,兩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眼前的陣仗,兩旁有三名家丁守著,隱隱約約可以窺見薄幔後坐著一個女子,女子身旁還有其他人守護著,那些人不時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不禁掀唇輕嗤,這中原的女人果然麻煩,說要見他,卻是這樣遮遮掩掩的。
“你就是滕爺?”
薄幔後頭響起的柔媚嗓音,教滕冥唇角一扯,至少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滿順耳的。“沒錯,就是你要跟我談生意?”
瀲灩努力讓語氣保持鎮定,透過一層薄幔,即便看不清對方的臉容,卻也能窺見那比一般中原男子還要魁梧的體格,壓迫感十足,令人不敢小覷。
“是的,小女子姓傅,滕爺請坐。”
滕冥豪邁地落坐,覷見家丁們全都嚴陣以待,顯示出這個女人有多受重視。“好了,開始談吧。”那說話的姿態語氣仿佛他才是這兒的主人。
坐在紗幔後的瀲灩思索著該怎麼起頭,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問了。“想先請教滕爺,你用來抵酒錢的那些青金石是從哪兒來的?”
“原來你是對它有興趣?”這倒是讓他感到意外,搓了搓下巴,問了一句。“為什麼想知道?”
她凝視著薄幔的美眸流露出一抹悲傷。“這點請恕小女子無可奉告,隻想知道滕爺是不是真有門路拿到跟那些青金石同樣等級的,不管要花上多少銀子,隻要滕爺出個價,我都願意買下。”
“當然沒問題。”他咧嘴笑了笑。“隻要你出得起價錢,沒什麼辦不到的,跟我做生意就是這麼回事。”
“真的?”她欣喜地坐直纖軀。
身旁的婦人小聲地提醒道:“大小姐還是先跟他把價錢問個清楚,免得他到時來個漫天開價,那我們可付不起。”
“奶娘的意思是……”秀顏上的笑意悄悄褪去一半,如果對方故意開出天價,豈不是又給小舅舅帶來麻煩了,因為銀子可是他出的。
偷偷掀開紗幔一角偷窺的丫鬟把頭縮了回去,也過來咬起耳朵。“大小姐,這位滕爺看起來不太像做生意的,反倒像是個土匪,說不得是騙人的,還是小心點得好。”
滕冥依稀可以聽到裏頭嘰哩咕嚕的,兩條濃眉一皺,有些不耐煩地起身,三名家丁馬上緊張地戒備,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們說完了嗎?”滕冥搖了搖頭,嗤哼一聲。“要是談生意這麼不幹脆,那就不用再談下去了。”說著,作勢要走,還不忘語帶嘲諷地撂話——
“女人還是別學男人談什麼生意,你該做的是在床上好好伺候你的男人,再幫他生幾個娃兒。”
這話說的是大剌剌的,毫不修飾,果然聽到紗幔後傳來好幾道抽氣聲,像是被他的話嚇到了。
奶娘首先受不了,也不在乎滕冥聽不聽得到,罵道:“蠻族人就是蠻族人,說起話來既粗野又無禮!大小姐,我們再找找看別的法子,不一定非他不可。”
瀲灩卻非常明白,若是錯過這一回,自己恐怕是輸定了。
“滕爺請留步!”比起娘生前所受過的委屈,這些嘲諷又算什麼?
滕冥挑起一眉。“如果要繼續談不是不行,隻不過……”雙臂環胸,目光淩厲如刃,幾乎可以刺穿那層紗幔。
“隻不過什麼?”聽到還有希望,瀲灩屏息以待。
“……要麵對麵的談。”
在說話的當口,滕冥在家丁們措手不及之下,已經跨出幾個大步,大掌用力扯落了紗幔,在奶娘和丫鬟的驚叫聲,以及家丁的低斥下,親眼見到這個嗓音如水般柔軟卻又勇氣十足的女人。
兩雙眼睛對個正著!
滕冥用欣賞的眼光上下打量眼前看似嬌弱的女人,隻見她挺直腰身,眼底燃著兩團不服輸的火炬,毫無畏懼地回瞪著他。
這女人有別於一般的中原女人,既有勇氣也不失膽量,真是出乎意料的合他的胃口,也觸動了心頭的某一根弦。
丫鬟發出低斥,指著他的鼻子開罵。“我們大小姐是什麼身分,怎麼可以隨便讓你瞧見?”
“你們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把他趕出去……”奶娘也被他的舉動嚇著,連忙要保護小主子。“快!”
家丁們使出吃奶的力氣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將滕冥拖出門外,可是怎麼使勁,就是動不了半分。
“真的要趕我走?”他不為所動地任由家丁又拖又拉,兩眼則是須臾不離地盯著瀲灩,等待她最後的決定。
“放了他。”瀲灩柔聲下令。
真是可惜!滕冥心中不禁暗忖,原以為她會害怕退縮的,那麼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轉身離開,但她沒有,真是要對她刮目相看了。
“大小姐?”奶娘不敢置信地問。
“放開他!”她口氣一冷,再次命令道。
“是。”家丁們這才鬆手。
“你、你可不要亂來!”奶娘宛如母雞保護小雞似的站在瀲灩身邊,怒視著眼前高大魁梧的蠻族男人。
“既然怕就不要找我來。”他笑諷道。
“奶娘,你別插手!”瀲灩麵罩寒霜地低斥,然後緩下口氣對他說:“滕爺說得是,既然怕了,就不會請滕爺過來,這是小女子的不對。”
眼前這個男人渾身上下看來狂放不羈,長得也好看,不過整個人卻漫著一股野性難馴、唯我獨尊的氣勢……
他究竟是什麼人?
真的隻是個平凡的商人?
他上前一步,這可引起眾人的驚慌。
“你們怕什麼?難不成我還會把她給吃了?”說完,倒覺得這個想法不討厭。“要談可以,我要單獨跟你談。”
瀲灩心頭一凜。“就我們兩人?”
“大小姐別聽他的——”
“你這人根本居心不良!”
丫鬟和奶娘拚死也不會讓他接近一步。
“那就隨便你們。”滕冥兩手攤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好!”她握緊粉拳,不想讓他以為她怕他了。
“大小姐!”丫鬟和奶娘同時喊道。
瀲灩搖了搖螓首,用著不容轉圜的口吻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奶娘想要勸她打消念頭。“要是就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萬一傳揚了出去,可是有損大小姐的閨譽……”
“奶娘,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瀲灩苦笑。“你們都下去。”如今隻能相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所有的人都退到外頭,又不敢離得太遠,要是有個什麼,可以衝進去救人。
“滕爺真的有辦法拿到我要的青金石?”瀲灩從座椅上起身,把背脊挺得直直的,不想讓對方察覺她的雙腳發軟,怕在氣勢上會輸上一大截。
“你需要多少?”他沉吟地問。
“至少要一百斤。”
“給我多久的時間?”滕冥環臂笑睨著她。
“三個月。”瀲灩知道往返中原和彨日國一趟,連夜趕路,最快也得花上快兩個月,但是時間緊迫,她也是不得已的。
滕冥挑了下眉。“為什麼非要它不可?”
“是不是隻要說出原因,滕爺就會答應這筆生意?”她仰起螓首,瞬也不瞬地望進他深邃的瞳眸內。
“也許。”他不置可否。
聞言,瀲灩隻能在心中氣惱,因為她明白掌控權不在自己身上。“好……是因為一個賭注,隻要能用上等的青金石染出連皇上都讚賞的顏色,我就算贏了,還可以向皇上提出一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