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連變都沒有變上一下。
逸真見到了玄武,卻也隻有微微詫異的神色。
畢竟,皇帝的臉,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見過的。
「這位是……」玄華帝指著玄武,隻是一臉疑惑地看著眾人。
隻聽得眾人在下頭竊竊私語,在場的人竟然沒有人承認他就是玄武帝!
……就算幾年前遠遠見過一麵,如今這人布衣而來,誰還認得出他?若是認錯了,還不就此成為武林笑柄?
「朕……就是讓他苦尋不著的玄武帝!」玄武氣得顫抖。
「這人泯滅良心,獻兄自保,為了帝位甚至與胡人交好,切割江山。真正的國賊就是此人!」
「……哈哈哈!」在眾人的沉默中,玄華帝卻是朗聲大笑了起來。
「這人……這人葉大俠可識得?怎麼讓這瘋人闖入了會場?」葉月明隻是微微皺了眉頭,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葉大俠!您快予大家說,我究竟是誰!」玄武看著葉月明,高聲喊著。
看著眼前三人,葉月明隻是閃動著目光,依舊不發一語。
「葉大俠!」玄武的聲音拉得更高了。
然而,葉月明卻隻是一直保持著沉默。
「下去吧,我不追究就是。」逸真看玄武氣得就要虎目含淚,連忙就是如此說著。
玄武絕望地看了看在場的眾人,卻是無人為他挺身而出。
忍著恥辱的眼淚,玄武就是拂袖而去。
「……你上哪兒?」見玄武一路走出了會場,蕭子靈連忙就是一路追著。
「喂,我問你要去哪兒?」蕭子靈拉著了玄武的袖子,就是低聲問著。
「你管得了我嗎!你們這些江湖人,不分是非黑白,反正誰當家、誰是皇帝,又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玄武……」蕭子靈低聲喚著。
「早跟你說七師伯別有用意,叫你不要意氣用事了。」
「我意氣用事?你聽玄華那幾句話就不會有氣?告訴你,以玄華的性子,他這隻是媚眾之舉!他要消滅所有不利他的流言,團結民心跟軍心:捧一個……捧一個二皇子出來當太子,日後江山穩固了隻要讓他死於意外,他不就可以繼續當他的皇帝?告訴你們,你們太蠢了!」
「……誰像你們為了一個帝位機關算盡?」蕭子靈低聲說著。
「我們心裏想著的,隻是怎麼樣讓漢人能夠得回本來失去的東西。誰當皇帝,本就沒有關係。」
「……道不同,不相為謀。」玄武咬著牙,就是轉頭走了。
「……這葉月明有問題。」
回到了自己座位,玄華帝悄聲對著萬虎門主說著。
「你去看看,那『瘋人』會去哪裏。」
「是。」
玄華帝的發言造成了不小的震撼,雖說台下的人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可看來心裏想著的都是如何收複山河這件大事。
其實,之後多會討論些細瑣小事,仲裁著一些怎麼排解也排解不了的武林紛爭,可之後的眾人,卻隻是竊竊私語著。
等到了日頭西落,萬虎門主又回來了玄華帝的身邊。
隻聽得兩人細細私語之後,玄華帝點了點頭。
萬虎門主領命而去,而直到此時,葉月明的眼神才有了一絲動搖。
「師弟,是時候了。」一個師兄在他身旁,低聲說著。
「我們已經找著了他,他走不了。」
「……我不覺得他會走。」
葉月明在逸真宣布大會結束的時候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會過來。」
「為什麼?我看他也曉得我們已經將他團團圍住。」
「……因為趙飛英就在這裏。」
眾人都離去了,隻剩下葉月明以及葉月明帶來的那些人。
離去前的逸真曾經疑惑地看了看他,可他也曉得,葉月明要做的事情他用不著問……反正他也不會告訴他。
如今,天色已暗,除了葉月明他們之外,也隻有一個人坐在座位上。
那人看著葉月明,以及葉月明身旁的趙飛英,目光含笑。
幾把火炬點了起,明亮而閃爍的火光,映得他神色清朗。
「你還笑得出來?」一個師兄低聲說著。
「……當然了,虧得大家都到了。隻為了我一個人,八個方位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依舊坐在座位上的冷雁智隻是緩緩說著。
「……跟我們回去,我們就不出手。」葉月明走到了冷雁智麵前,沉聲說著。
「喔?然後?淩遲處死還是終身禁錮?」冷雁智冷聲說著。
「……這要讓二位莊主決定。」葉月明說著。
「……你們曉得,我一輩子的心願是什麼?」看著還遠遠站在了角落的趙飛英,冷雁智緩緩說著。「就在此刻,若能再抱著他,我一生無憾。」
火光下,趙飛英的臉色微微改變了。
他微睜著眼睛,似乎是不解地看著冷雁智。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盡說些無恥的話!」那師兄似乎氣紅了臉。「你當沒人曉得你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當然曉得,不然你們也不會用他引我過來。」冷雁智看著趙飛英,從座位上起了身。「可是……為何他看著我的眼神,不一樣了……一樣的溫柔,卻是……少了些什麼……」
「你還想要些什麼?」葉月明問著。
「我不曉得……」往趙飛英走去的冷雁智,隻是低聲說著。「我要的隻是他,我要他快樂。」
「若他曉得你的心思,不親手殺了你就已經是萬幸,還快樂得起來?」那師兄隻是嚴肅地說著。
「……什麼心思……」看著冷雁智,趙飛英說話的聲音有些僵硬。
「……還不是他看上了你……」鏘!話還沒有說完,冷雁智就已然拔刀而出,與那師兄的雙刀擊得正著。
冷雁智的臉上滿是怒火,雙眼也是熊熊的火焰。
「你竟敢說得這麼無恥……」
「我哪裏說錯了?難不成你喜歡的是他的人品跟才華?!哼,師弟,男人看上女人,小部分是家世、小部分是品德,可大多數還是美色。你敢說沒有半點肮髒的色欲之心!」
那師兄的話趙飛英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
「……沒關係,師弟,六師兄這麼說隻是為了激怒他。」葉月明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低聲說著。「這本就不是你的錯,這件事我們會幫你的。」
「……我……殺了你……殺了你!」冷雁智怒極,那純熟的刀法使出更是加上了三分的威力。
接了幾招,那師兄才詫異著他武功進步的神速,另一個師兄也使出了長槍,直擊他背上的破綻。
鏘。
冷雁智將刀架上了背,熟練而從容地擋下了那擊。
接著雙刀又至,他隻側身一避,反手便又是雷霆萬鈞的一刀擊去。
被兩大高手夾擊,冷雁智卻是從容不迫。
這幾年他日夜苦練刀法,進步何隻十倍百倍!
「他的刀更快、更準、更狠了。」葉月明微皺著眉。
「一個不小心,以他的狠勁,真會折在他手裏。」
「……你們又何曾留半分情麵?」趙飛英看著戰局,隻是帶有些哀傷地說著。
「為什麼……大家之前……不是……不是那麼親密?」
「過了很多年,發生了很多事。」葉月明說著。
此時,一連三發的飛刀竟然就射向了由三個人纏鬥形成的戰圈!
「別!」趙飛英一聲驚呼還沒過,揮刀擋下其中兩隻的冷雁智,左臂上已然被第三隻飛刀擊中,血流如注。
「……師妹,好暗器……」臉色慘白的冷雁智隻是慘然笑著。
而那射出了飛刀的女子,隻是黯然地從懷中又取了三枚發亮的飛刀。
中了暗器的冷雁智,也許是因為泉湧而出的鮮血,而漸漸使不出了快刀。
事實上,在兩個江湖上已經是一等一的高手全力夾擊下,雙目昏眩的他本就再也撐不了多久。
「夠了吧……夠了吧!」趙飛英對著葉月明喊著。
「他是……他是十三師弟啊……我們親如手足的十三師弟啊,他犯了什麼錯,你們要這麼對他!」
「十三萬……師弟!從中原各地統計而來,在這場戰爭下死去的人,有十三萬……四千……六百……二十三個人!」葉月明說著。
「如果你每日走在街上,都有人跪著跟你哭訴,求你替他們主持公道,你現在還能對他寬容嗎!」
「……他一個人殺得了十三萬人!?你們不要把罪過都推在他身上!」高聲怒喝之後,趙飛英已經拔劍!
鏘!
女子射出的三把飛刀都讓飛身而去的趙飛英擊了開去!
「師弟!」葉月明低聲喝著。
就在此時,冷雁智一聲慘呼響起!待得趙飛英回過身去,冷雁智的左小腿已然綻了一個刀口。
雖說不曾傷及筋骨,卻是已然皮開肉綻!
「你們還不住手!」趙飛英仗劍而去,就是擊開了長槍。
反手一劍,就是擋住了往冷雁智身上擊去的雙刀。
「師弟!」
「十一師弟!」那兩人本就不願傷他,見他插手,莫不心急如焚。
此時,冷雁智點上了左臂跟左腿的穴道,還是勉強站了起來。
此時,葉月明也出了劍。
一劍劃出,比月光更為璀璨的劍光。
趙飛英也是一劍劃去,擊上了那把長劍後,與他對起了劍。
四周圍起的純白綢緞,因為夜風,因為劍氣,而被刮得不住飄揚著。
月光下兩人的劍招,竟都是華麗之極。
二莊主的劍路本就華美,門下的兩個得意門生本就青出於藍。
見他們鬥劍,那使飛刀的女子隻是滿心的悵然。
早在二十幾年前,山莊中比劍排行的戰役,她本在場。
沒想到,如今再度對劍,卻已是生死相搏。
葉月明的劍招純熟而犀利,趙飛英卻是已然放下多年。
然而,葉月明意不在傷人,處處留了三分情麵,而趙飛英卻是一心擋著他的劍招。
也因此,雙劍交集的火花不住閃耀著,而這方戰得激烈,冷雁智那兒又何嚐不是?
「唔!」背上被長槍重重擊上一記,不隻手上的刀從緊握著的手上震落了,冷雁智更也是被硬生生地震去了三步。
隻見他踉蹌幾步,卻再也站不住。
從嘴裏溢出了鮮血,就是跌跪在地!
「我來了結了吧。」那師兄的雙刀就這樣往他身上擊落,而趙飛英一聲怒喝,就是回頭為他擋下了這兩刀。
他背上破綻盡現,葉月明的劍與那師兄的長槍本可直取他的性命,然而他們隻是收回了兵器。
因為,擋下了雙刀後的趙飛英就護在冷雁智的身上,雙肩因為心痛而微微顫著。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趙飛英隻是低聲說著。
「……師弟,好了,你先退一邊去。」那手持雙刀的師兄隻是低聲說著。
「不要再傷他了!」趙飛英沉重地喊著。
「……給他一刀了結,也許還是便宜了他。」那師兄低聲說著。
「你曉得叛出師門的重刑?一旦被擒獲,就要毀去一身的武功。那種撕筋斷骨的痛,好受嗎?以師弟的所作所為,隻怕還要坐上十年水牢,到了那時下身潰爛不堪,慘不堪言你曉得嗎?」
「我會給師父磕頭,求她老人家放過師弟。」
趙飛英低聲說著。
「……師兄……」在他懷裏的冷雁智,隻是哽咽地說著。
「……師父死了以後,二莊主的性子也變了。前些日子幾個胡兵尋著了山莊,二莊主就把他們肢解了以後送回。那是血淋淋的場麵,我看得都想嘔了。」那師兄如是說著。
「二莊主變了,變得更為陰冷,也更為殘酷。三莊主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了。如果師弟你覺得這樣的兩個莊主會因為你的一句話放過他,我就不出手了。」師兄收起了刀。「反正,我也少了一個弑殺同門的惡名。」
察覺到冷雁智在他懷裏微微發抖,趙飛英隻是沉默不語。
就算他們說他說得如此不堪,自己對他卻還是沒有任何的厭惡之意。
也許是因為,見著了他,他腦海裏一直回憶起的片段,都是些快樂的回憶。
他們自小就是一起長大的,比兄弟還親。
日後行走江湖,也滿滿都是跟他一起的記憶。
他記得跟他一起下溪撈魚,一起攀登高山絕嶺的日子,也記著與他馳馬江湖,走過沙漠雪地的片段。
那些回憶都是快樂的,溫馨的,也許也是因為那忘憂草的神效。
可這樣的師弟,他是無法恨他的。
就算曉得了他看自己並不隻是一般的朋友兄弟,可自己對他,就算沒有曖昧的情欲成分,也是全心的疼愛與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