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華麗的王宮裏,日夜燃燒著巨大的蠟燭。
淺紫色的如丁香的長發,幽藍深沉的眼睛,高貴威嚴的容貌,妖城城主飛羽佇立在窗前,他在看花園水池盛開的百合花,潔白的,芬芳的,如夢幻般的百合,幹淨純潔得就象自己永遠失掉的那個人。
“烏鴉……”
呼喊出的那個名字,那個讓自己全身心痛楚的名字,消散在風裏,風吹起了頭發,自己愛他的心卻沉重成負罪的十字架。
心,還會流血嗎?流出溫暖的、刺痛的血來……
心,還要痛嗎?痛到呼吸都要萬箭穿心、一下一下的撕裂,一滴一滴的流淌著眼淚和鮮血……
我終於受到懲罰了——最嚴厲的懲罰!永遠的思念一件東西,永遠的思念一個失去的愛人,痛苦得體無完膚!
我活著,他卻死了,死在一個我永遠看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他的血,很多年前在月光森林,他最後一次沾染在我身上的血,最絕望最悲哀的符咒,附在靈魂裏,詛咒自己!
我問我,做為妖城最有權利最有地位的城主,我擁有什麼,又失去什麼?……
花園水池裏的百合,雪白的百合每天都在開放,我站立在這裏,奢望他,奢望他,奢望穿著一身黑衣的他慢慢的走到水池邊,靜靜的笑著,笑著看百合,再回首看我一眼。
……我最美麗的百合,我最純潔的百合,我最迷戀的百合,我最愛著的百合,其實在很多年前——在他離開我的那天,已經枯萎了,凋謝了……
沒有他,這個王宮,這個無比奢華的王宮,竟這樣空曠,這樣陰暗,這樣死寂,這樣冰冷。
他還會要我說愛他嗎——放下城主的全部尊嚴,放下家族的仇恨和猜疑,真心的說一句我是愛他的,沒有他就無法活下去……
我還活著,是啊,這就是我對他的愛的全部諷刺!
我自私嗎?作為情人,我是最自私最冷酷最無情的卑鄙情人!作為妖城城主,我卻是最英明最大公無私的王者。
所以,烏鴉,你要一輩子恨著我的自私嗎?即使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我看不到也無法到達的世界,繼續的恨著我嗎?
如果你還恨我,就說明你還愛我吧?所以,恨我吧!用你全部的毒媚惑我,吸引我,殺死我,讓我解脫!
“父親大人。”
精衛——我和他的獨子在身後呼喚著我,我回頭看他,他竟長的和我如此相似,好象在嘲諷我背叛了烏鴉的事實一樣。
“怎麼還沒睡?”飛羽問。
“父親大人……”已經是個大人了,精衛卻還象個孩子似的緊緊靠在飛羽的懷裏。飛羽溫柔的抱住了他。
“父親大人,我可以去人界嗎?我可以去嗎?”
“你難道還沒放棄嗎?烏鴉他已經……已經死了。”
飛羽這麼說時,心口重重的痛了一下——美麗的月光湖竟是烏鴉和自己訣別的地方——他死了,靜靜的死在自己的懷中,沒有怨恨,沒有遺憾……
“烏鴉死了,知道嗎?所以放棄吧!我不想你去那種危險的地方。”
“父親大人您說過我是您的繼承者對吧?做為妖城城主的繼承者我想做的隻有這麼一件事情!所以父親請您答應我!”
“不可能!”飛羽斬釘截鐵的說,他的眼神無可動搖的盯著精衛,堅定的搖搖頭。
***
(時光倒溯……一百年前)
月光森林……妖城最美也最神秘的死亡禁地。
巨大的、刺入黑暗空中的樹木,在靜穆著,思慮著,樹葉“劈劈落落”直直的掉落著……落在已厚厚一層落葉的地麵。
花兒,潔白的,在月光下燦爛的如同明珠的花兒,象飄搖的夢境,碎落著……細細,柔柔……
靴子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一步,一步……的走向碧藍的月光湖。
月光湖邊生長有一種叫做“月蝴蝶”奇異蝴蝶,它們由月光而生,翅翼如血。
月蝴蝶啊……用盡一生的生命在月夜裏瘋狂飛舞,當陽光散落進這個森林時,它們就立刻灰飛湮滅,碧藍的湖麵上隻遺留下點點殷紅,所以妖城裏的妖精又管它們叫“月亮的血”。
“幹戚,幹戚……你在嗎?”
站在無比遼遠的碧藍的月光湖前,精衛輕輕呼喚著。
突然——強烈龐大的殺氣籠罩了整個森林……
回過頭——精衛看見他的同胞——那個傳說中美麗異常、邪惡異常的妖精幹戚,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衣,立於身後幾米外。
雪白的衣服,襯著雪白的臉頰,漆黑的眼眸在昏暗裏幽幽的放出邪惡光芒,嘴角生硬,似乎在渴望噬取著什麼……
“幹戚!?”看到那張極酷似母親烏鴉的容貌,精衛驚呼出聲。
幹戚冷冷的伸出五指——掛滿沉重首飾的手腕,蒼白的皮膚,烏黑的泛著詭異磷光的長指甲,既完美又殺氣重重。
突然——他將右邊的衣袖齊齊撕下,露出雪一樣的手臂。轉瞬間,手臂竟變成鋒利無比的鋼劍,劍尖即刻現出五指,手指又變為五支短劍,劍身一折,彎向精衛,五支短劍朝他抓來。
精衛大驚,竟忘了要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