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雪儂的腦袋還半睡半醒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她眨著困惑的眼,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埃米爾又重複了一遍。

雪儂皺了一下眉,又揉揉眼,終於,清醒了,她瞟他一眼,搔搔亂發,逕自起身穿上睡袍,跌跌撞撞的進入浴室。

片刻後,她自浴室裏出來,又爬回床上,埃米爾立刻把早餐架放在她麵前。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第三遍。

仿彿沒聽見似的,雪儂悠然地輕啜一口熱呼呼的巧克力。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醒來?”

“我不知道,巧克力和麵包溫了,我就叫仆人換新的。”埃米爾耐心的解釋,然後問第四遍。“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

真有耐性。

“我不會。”

“為什麼?”

因為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愛的不是她。

“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為什麼不能現在告訴我?”

“將來你會知道的。”

埃米爾凝視她片刻。

“我接到臨時政府的舞會邀請函,”話題突然轉開。“下個月中旬,你可以陪我去嗎?”唯恐逼走她,他已經習慣不能追問她任何事了,他必須用其他辦法說服她。

巴黎已鬧過一場大革命,連國王都趕下台了,他們這邊卻依然悠哉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也難怪,鬧的是平民革命,有影響的應該隻有貴族吧!

奇怪的是,子爵夫人竟還敢逗留在巴黎,她不怕被整肅嗎?

雪儂聳聳肩,“可以啊,不過……”咬一口甜蜜蜜的果醬麵包,她滿足地籲了口氣。“晚上你要來找我。”

埃米爾低低呻吟一聲,歎氣。“好。”

於是,埃米爾不再蜻蜓點水意思意思了,因為他不用再顧忌會不小心毀了雪儂的貞潔。

那種東西早就被那夜的大雨衝走了。

常常,他們明明早就起床了,但一個不經意的早安吻就足夠將他們拉回床上,直到中午才下樓用早午餐:不然就是晚餐後就直接上床“玩”到清晨四、五點才各自眯眼困覺,就跟巴黎社交界的生活一樣。

他們終於趕上潮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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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春意正濃,葡萄園內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葡萄苗抽芽吐枝,新生枝芽早已抽到半人高,更有性急的葡萄苗已在枝頭上掛上了一串串青青的葡萄,初升旭日的金色光芒照耀到綿延不絕的葡萄樹上,美麗絕倫。

“真舍不得離開,這時候是最有趣的時候說!”

一大早,埃米爾和雪儂就出發了,但馬車才剛離開古堡,雪儂的腦袋又探出車窗外,已經開始後悔答應陪他到巴黎去了。

“舞會結束隔天我們就回來,不會很久的。”

“巴黎鬧了一場革命,公司沒有什麼事需要你過問一下的嗎?”

“不需要,索瓦叔叔都處理得很好,他是個老實人,生意都是正正經經的做,人家也沒有理由去為難他。”

雪儂縮回腦袋。“難怪這回你沒有帶伊德去。”

埃米爾將她拉到身邊來。“不需要。”

她自然而然偎上他胸前。“你堂哥沒有再來找你?”

輕嗅著她發上的清香,“沒有。”他漫不經心地回道。

雪儂偷偷笑了,現在再提到他堂哥,他都沒什麼特別反應,可見他的怒氣果然都已發泄殆盡。

至於她,她也有好處,現在,她可以盡情享受他那令人心蕩神迷的熱吻了。

“埃米爾。”

“嗯?”

“吻我。”

“……”

雖已超過三個月的期限,但伊蓮娜、瑪克琳和子爵夫人一家子仍然逗留在巴黎不願離開,她們的借口是,既然埃米爾還要來參加臨時政府的舞會,到時候再一起回夜丘就行了,看得出她們是樂不思蜀了。

至於子爵夫人為何不怕被整肅,很簡單,臨時政府的實際首腦拉馬丁也是貴族出身,她有什麼好怕的?

人民不過是想趕走國王,建立共和政府罷了。

“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帶你去逛逛。”

“逛逛?”雪儂咧開敬謝不敏的滑稽表情。“謝了,不用了!”

二十世紀末的巴黎確實是是國際性的現代化大都市、觀光勝地與時尚標的。

但在十九世紀四○年代,上下水道仍不太健全的巴黎,四萬棟房屋的地基都還浸在汙物裏,大半座巴黎城的人晚上睡在彌漫著腐敗臭味的空氣中,街道上汙水四處橫流,就像下雨過後的積水,一腳踩下去說不定就是你自己出清的廢物,這種城市,不逛也罷。

所以她寧願待在夜丘,起碼那裏的空氣是最新鮮的,不管是十九世紀或二十世紀都一樣。

“放心,我們去的街道很幹淨。”埃米爾了解的安撫她。

“是嗎?”雪儂懷疑地瞄他一下。“那好吧!”

“我也要去!”瑪克琳、伊蓮娜和子爵夫人齊聲大喊。

雖說埃米爾表示在巴黎的帳單都可以掛在他名下,但這並不表示任何帳單他都會負責,他隻負責服飾用品和餐廳的費用,其他一概由她們自己負責,她們想掛帳也掛不了,不然子爵夫人第一個先去買幾棟房子再說。

但如果跟埃米爾一起去的話,說不定可以掛一些珠寶首飾等貴重物品的帳給他負責,機會難得,怎能不乘機去撈一票。

撈不到房子,起碼也要撈到珠寶首飾。

翌日,六個女人爭先恐後,迫不及待地爬上馬車,唯有雪儂意興闌珊地爬了半天才爬上去,不過她們才進入第一家店,雪儂一整個人就振奮起來了。

“給我的?這是要給我的?”她欣喜欲狂地大叫。

“我特別訂做的,”埃米爾溫柔的低喃。“喜歡嗎?”

“喜歡嗎?喜歡嗎?”雪儂不可思議的一再重複。“開玩笑,我愛死了!”

那是一條金項煉,特別的是它的墜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紅寶石精心綴成兩串可愛的葡萄,葉子是翡翠,枝蒂是鑽石,一枝是“I”字型,一枝是“C”字型。

埃米爾與雪儂。

用巴黎社交界的標準來說,這條項煉實在是寒酸得見不得人,但在雪儂眼裏,用整個世界來跟她換她都不要!

“天哪,我愛死了!”雪儂還在叫,旋即又遞還給他。“快,幫我戴上!”

埃米爾一幫她戴好,她就自顧自在鏡子前麵左欣賞右讚歎,伊蓮娜不甘心,也拿著一支首飾盒貼到埃米爾身邊。

“我要這個。”

埃米爾麵無表情的橫開一步,瞄一眼:一整套鑽石首飾。“買吧!”

伊蓮娜眉開眼笑,得意得不得了。“謝謝,埃米爾,謝謝,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一整套首飾比一條寒酸的項煉貴重多了。

瑪克琳不落人後,也要一整套祖母綠首飾;子爵夫人最貪心,連同三個女兒看中了四套首飾,外加一頂鑽石發冠。

但埃米爾麵不改色的全部讓她們買下來,因為他心情很好。

隨後他們又逛了好幾家衣物用品店,那幾個女人瘋狂似的搜刮,雪儂卻一樣也看不上,於是埃米爾終於了解了,她不愛巴黎的奢華,隻愛樸素雅致的鄉間。

“我們回去吧!”

那幾個女人很不甘心,但金主不跟她們走,再逛下去又有什麼意思,她們又買不起。

幸好,她們已經撈了一大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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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富麗堂皇的元帥之房,一樣擁擠的人潮,一樣金光閃閃又花枝招展的聖誕樹與結婚蛋糕,不管是宮廷舞會或臨時政府的舞會,同樣都那麼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