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攀附著窗子,終於,還是慢慢軟倒在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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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長沙往北,入武昌,納蘭小七回到當初扔下金牌的地方。沿著小溪一路往北,遠遠瞧見那一株大柳樹,樹上的鳥巢還在,納蘭小七笑了笑,跳到柳樹下的潭水裏。溪水流到此處形成一口深潭,漫湧出的水繼續北流,水潭不大,卻極深,納蘭小七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將水底摸了個遍,邊邊角角都沒有放過,卻依然沒有找到金牌。
他隻跟鐵星霜說金牌在武昌,具體位置卻不曾說過,鐵星霜也不曾問,當日黃鶴樓一別,雙方再不曾見過麵,金牌應該不是鐵星霜拿走的,可現在這時節不過剛剛入夏,小孩子們出來玩水遊泳也遠不是時候,這潭水又是這麼地深,就算有人洗澡也該往溪水裏跳,而不是這個深潭——金牌哪裏去了呢?
他搜腸刮肚找不到答案,索性不再想,晾幹身上的水,繼續往北,買船東下。
當年李白流放中途遇赦,千裏江陵一日還,該是喜悅的吧?納蘭小七坐在船頭聽著濤聲皺著眉頭想:我算什麼呢?
先是捕頭救大盜,現在又是大盜救捕頭。
亂糟糟的,這是唱的哪一出呢?
當日躍下黃鶴樓死中逃生,心裏懵懵懂懂,似是而非地想不明白,如今獨自坐在船上,拋卻了花天酒地,一顆心沉靜下來,反而看得漸漸清楚。但說完全明白,又不是。鐵星霜的心裹在鐵甲裏不算,還隔了重重煙霧,總不肯輕易示人。但這世上沒有空中樓閣,凡眼之所見耳之所聞,必有其出處,一時不能解的,也必留下蛛絲馬跡。鐵星霜對他究竟到哪一步他看不出,有一點卻是肯定無疑的:神機侯曾叫葉青蘿帶話,隻要鐵星霜抓他回去,他神機侯就救星霜,然而鐵星霜放了他!神機侯威名赫赫,不是空口白牙的小兒,他說的話,是做得準的。如今鐵星霜之死,明明白白就是為了他納蘭小七!
鐵星霜是什麼人?他眼光銳利,智計過人,做人做到他這個份兒上,有什麼想不到,看不到的?他應該比他納蘭小七看得更透徹,可是……黃鶴樓頭,那一番安排步步相接、滴水不漏,他仍然是義無反顧地將他放了!
想到那一天的情景,納蘭小七就覺得熏然,肌膚上爆起一粒粒小小的凸起。
酒不醉人,人自醉。
臨別那含著哀傷與頑皮的飄忽一眼如何能忘?想一想都要醉死。更不可忘的,還有那猛然將他按翻在案子上的力道和那壓在性器上的小小銀刀!那麼的涼,那麼的鋒利,午夜從惡夢裏爬出來,驚出一身冷汗,想一想卻又忍不住要笑,笑完了又忍不住要罵。
臨放手,還要欺負他一把,那可真是鐵星霜的作風。那一場拚酒,是預謀中的吧?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是什麼?是離別之刻最後的惜別之酒,一場狂歡之飲?
江風刺眼,吹出了盈盈淚光。納蘭小七忽然有種欲泣的衝動,卻仰天大笑,停在桅上的燕子驚得飛起,射入夜空。
他笑得肚子疼,仰麵躺倒在甲板上,喃喃輕罵:“小霜霜,你這小冤家,你勾引了老子,還害老子,老子風流一輩子,怎麼就毀你手裏了……”江風拂過麵龐,溫柔得……溫柔得像鐵星霜的手。那個鋒利如刀的小捕快也有著那麼溫柔妖嬈的一麵哪……納蘭小七小腹滾過一道熱流,並緊雙腿,將身子蜷了起來。
月白風清的夜晚,欲望和思念一重重地逼上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手忍不住探進褲子裏,回憶著鐵星霜的麵孔,鐵星霜的身體,鐵星霜的手,鐵星霜的味道和觸感,上下套弄了許久,身子一顫,一股熱流噴濺在手中。
“媽的,逮你回來,老子要好好地疼愛你,小混蛋!”癱軟在甲板上,欲望和思念的潮水不停地湧動,納蘭小七忍不住惡狠狠地對自己發誓。
路上沒有耽誤時間,急急忙忙地趕了來,到應天時,離鐵星霜的斬首之期也隻剩下一天了。喬裝改扮進了應天府,納蘭小七直撲應天府尹呂貌梓的府宅。一錠白銀捧上去,他這個冒充的三夫人的堂弟就入了呂府的後園。三夫人黃蕊蕊在小花廳裏接見了他,留下這個堂弟說悌己話,命小廝們出去伺侯。
黃蕊蕊抿了口茶,豔如桃花的臉上冷若冰霜,上下打量了納蘭小七半天,冷笑:“喲,真是奇了怪了,老娘什麼時候跑出這麼個堂弟來?”
納蘭小七睨著她笑,提醒:“身份,身份,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嫁入官家了,還這麼粗野,不怕別人笑話。”
“誰敢笑話!”黃蕊蕊杏眼圓睜,惡狠狠地瞪住納蘭小七。納蘭小七眼波流轉,不接她的腔,隻是笑。
黃蕊蕊罵道:“你這死不了的賊!”突然跳起來,風一般地卷過來,撲進納蘭小七懷裏又是撕又是咬。納蘭小七忍痛不過,攬住她肩膀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