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那個什麼‘合歡散’很厲害嗎?”謝曉風忽道。

“啊?”林俊南不提防他問出這麼一句來,頓時目瞪口呆,觀察了一下,見他不像在開玩笑,隻得攥著眉心苦笑,“厲害不厲害,你試試就知道了……”話說一半,忽見謝曉風將臉一沉,連忙轉口,“是厲害嘛,他恨死我了,好東西哪會往我身上使……”突覺肩上一涼,緩了一下神才覺出鑽心的奇痛來,頓時大聲慘叫起來。

謝曉風也不理他。擦擦劍上的血,還入鞘中,在腰裏摸索了好一會兒,摸出隻小木盒。盒蓋未開,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逸出來。打開盒子,裏麵是綠得發黑的膏藥。側臉一看,林俊南一麵抽冷氣,一麵還在哎喲哎喲地慘叫,不由擰了眉,“有那麼疼嗎?”

林俊南齜牙咧嘴地嚷:“疼……疼死了!”

謝曉風出來時帶了他的衣服的,原本搭了一件在他身上,剛才一番撕扯早鬆脫了,這麼光溜溜的,抹藥倒是方便。林俊南卻被他打怕了,又知他心冷手狠,瑟縮了一下,幾乎是哭著說:“我自己抹成不成?”謝曉風便把藥盒遞給他。他被人手心裏捧著長大的,哪受過這個罪,心顫手抖,還沒動上一動,就疼得發暈。

謝曉風看了一會兒終於看不下,劈手奪過去,一手將他按定在牆上,另一手勾了藥膏往他傷口上抹去。林俊南痛得張牙舞抓,吱吱呀呀亂叫,謝曉風隻當沒聽見,片刻功夫抹好了藥,撕了一片衣角替他包上。這一番折騰下來,林俊南一臉淚花地倒在地上,已是隻有出的氣兒,沒有入的氣兒了。

謝曉風冷眼瞧著他,神色中頗有些鄙夷的意思,仿佛在說,不就是挨了一劍,也值得這樣?可惜林俊南閉著眼,什麼也看不見。吃了那麼大的虧,他不敢再造次,緩了會兒神,實在挨不過,也不要臉麵了,右肩劍傷甚重,一條手臂想動一動也不能,隻將左手伸到身子底下套弄起來。一隻手終究比不上兩隻手靈便,動了片刻,略射了一點,越發地胸悶氣短、心癢難耐,欲壑卻是難足。

謝曉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見他雙目緊閉,氣喘如牛,臉卻往另一邊側著,竟似有些害羞的意思,倒覺得好奇,一時起興,伸出腳尖輕輕踢了他一腳。

林俊南不敢惹他,忍著氣挪得離他遠一些,憤憤道:“碰不得你,不信我就憋死。”

謝曉風聽得有趣,不禁微微一笑,轉身找了林俊南的衣服,翻出一隻小小的素帛包裹,捏了捏,裝入懷裏,隨手把衣服扔到他身上,不想正好裹住他腦袋。

林俊南忍無可忍,氣咻咻道:“你何苦呢,我總算救過你的命,你不報恩也就是了,還打了我一頓,捅了我一劍,有這樣的道理嗎?”

謝曉風道:“我也救了你一命。”

林俊南道:“你是為了拿東西,又不是為救我。”

謝曉風聽了,半晌沒吱聲,林俊南想這人總算是講一回理,正思忖著或者可以跟他商量些條件,忽聽謝曉風自言自語似的道:“原來是我糊塗了。既然已經拿到東西,為什麼還要把這個人給提出來……算了,反正我隻是為了拿東西,這個人沒一點用,就麻煩一下,仍提回去還給姓陸的那個人吧……”

林俊南正賣力地上下套弄,隻覺一股苦水從膽裏冒出來,沿著胃一路往上直湧到嘴裏來,咬牙道:“算你狠,兩清好啦,就算是兩清了吧!”

謝曉風微微一笑,轉身朝廟門走去,聽見他在背後嘟嘟囔囔地說:“一夜夫妻還有百日恩呢,我怎麼待你的,怎麼服伺你的,你又不是不高興,快活完了,倒這樣對我,你虧心不虧心……”謝曉風麵上微微一紅,心裏升起些惱意,這時卻偏又不好發作出來,撇過臉隻當沒聽見。

雪下得更加急了,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廟門外的荒野一片死寂、一片黑暗,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卷著雪片從林梢掠過,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好像有人在遠遠地哭。天山之巔,雪比這裏大得多,風也大得多,謝曉風本來心心念念地要離開那裏,這時卻突然有點想念。耳後,林俊南的喘息聲越來越粗重,不時有介於痛楚與極樂之間的呻吟逸出喉嚨。謝曉風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那畫麵淫穢到極點,他心頭不由得一陣狂跳,連忙轉開眼睛。

這一望之下,卻勾起了一些東西——那些遙遠的,因無數遍的溫習而格外鮮明的記憶一幕幕地向眼前湧來,那些溫暖,撫摸,依偎,細語……謝曉風心裏一陣煩亂,咬了咬牙,將鬥笠罩到頭上,邁步踏進了風雪之中。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林俊南的一聲歎息:“哎,我說,你等一等。”

謝曉風身子一僵,也不回頭,等他往下說。

“不成啊,姓陸的真他媽毒,這還叫春藥嗎,幹嘛不叫斷根散……”林俊南沮喪地說,“你好歹送我去個地方,別叫我死在這兒。我死也就死了,這地方這麼荒,連找人給我爹媽捎個死訊都不能……他們一大把年紀,等不到我回家,又沒個信兒,還不急死,若說是死了,好歹死了那條心,不用牽掛了。”見謝曉風仍不回頭,拉長聲音歎了口氣,酸澀地說,“唉,還有我那苦命的媳婦,也叫她改嫁了吧,免得為我守活寡。”

謝曉風眼光一閃,“你有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