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注視著說話的兩人,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表情,隻是周的氣氛卻不知不知不覺地沉入海平麵以下,不斷被濕漉漉的憂傷入侵,滲透。
女人遲疑著,終於滿臉歉意地轉向了身旁如天使一般平靜的少年。
“澤羽,對不起,也許這件事我應該早點告訴你……至少,應該由我親口告訴你……”
少年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直視這麵前這位自己曾經深深迷戀的女人,清澈的瞳仁裏漸漸透出幾分平和與了然。
這是……被喜歡的人拒絕了吧?
但心情並沒有想象中難過,反倒像是終於脫去了沉重的束縛,整顆心都變得自由自在了。
“希望我們沒有傷害到你,一直以來,我都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感情,我隻能把你當作弟弟。澤羽,可以嗎?”
掙紮許久的太陽終於沉到了地平線下,最後的橘色溫暖消失之後,夜幕翩翩降臨。
漸漸變得曖昧的光線中,少年緊繃的輪廓慢慢柔和下來,冰冷的屏障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彎起絕美的唇角綻放了一個禮貌的笑容,釋然的星芒在眼底閃動。
“以前是我太不懂事給老師添麻煩了,以後不對,是從現在起,我不會再給老師帶來困擾了。”
(粗字完)
⑤
太陽已經快下山了,西方的天空隻剩下一暗紅色的霞光,迎著晚霞的餘暉走在路上,身後是兩個拖長的影子,世界如同一幅清淡的水彩畫,散發著精致的美麗。
我跟在尹正赫身後,手被他緊緊握著,沒有半點抽出來的餘地,慢慢地手心裏沁出一層汗,潮乎乎的很難受,窩往回抽了抽胳膊,抱怨地叫了一聲:“尹正赫,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尹正赫回頭瞪了我一眼:“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想回家。”我不慢地嘟嚷。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一口否決。
我頓時有種想哭的衝動,他現在沒事了,為什麼卻連回家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被允許呢?
夕陽的餘暉斜斜地照顧來,將我和尹正赫溫暖地包裹在一片金紅色的暖光中,我抬起頭隻能看到尹正赫的側臉,他的臉很好看,遊戲和讓我羨慕的高挺鼻梁,下巴的弧度也是剛剛好,皮膚是細瓷一樣的細致,薄唇緊抿著,似乎在思考什麼,半晌,他才轉過頭來看我一眼:“那個地方,我從來沒帶人去過,你應該覺得榮幸。”
從來沒帶過人去過的地方……
是他的秘密基地嗎?
我想起我自己的秘密基地,心裏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一個地方之所以會被人當作秘密基地,是因為那裏對自己很重要,是個可以放置所有秘密,受傷時可以自我療傷的地方。他竟然願意帶我去,這說明……我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嗎?
不,不對……
這個念頭一出,我慌忙使勁搖頭,希望能將這個荒唐的念頭搖出自己的腦袋。
他一定是太無聊了才拉我陪他一起消遣,什麼特別,絕對沒有,沒有……
我兀自在後麵又搖頭又點頭,尹正赫再次回頭瞪了我一眼:“你頭上長蘑菇了嗎?晃來晃去幹什麼?白癡。”
剛才他看我的時候我沒有在意,這一眼我倒是看得真真切切,他寶藍色的眸子被夕陽染上了暖金色,看上去如同黃金上鑲嵌的藍寶石,美麗耀眼,說不出的迷人。我看著看著竟然看呆了,連他什麼時候拉著我從後門走進了學校都不知道。
等我回神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站在了學校體育館的門口。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我奇怪地四處打量,體育館的門口並沒有什麼特別,隻不過此時同學們都走光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顯得特別安靜。
尹正赫終於放開了我的手,走到體育館側門旁邊的一個樹叢後麵的台階上坐好,看我還傻站在那裏,又吵我招招手:“過來這裏坐。”
“哦。”反正我不過去,他也一定會衝過來把我強行拖過去,我隻好乖乖地應聲,然後走進樹叢,跟他並排坐好。
剛才從書叢外麵看並不起眼,等在這裏坐定之後,我才發現這裏的妙處,周圍被茂密的矮樹叢包圍,有種與周圍的世界隔絕的錯覺。正對著台階的地方有棵很大的銀杏樹,不知道有多少年曆史了,樹幹上坑坑窪窪的,最奇特的是,那裏還有一個很大樹洞。
“看到那個樹洞沒有?他是我第一個發現的,所以它是屬於我的。”尹正赫指著樹洞,得意洋洋地衝我跳了挑眉毛,“所以每次打完架,我都會到這裏來,把我的光榮事跡說給他聽。”
呃……說給樹洞聽?
我愣愣地看著尹正赫的臉,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聽過的一傳說,如果將苦惱和不開心的事說給樹洞聽,樹洞就會將你的苦惱和不開心全部吞掉,你也會因此快樂起來。
那麼,尹正赫說給樹洞聽的……是苦惱嗎?
“你看著我幹什麼?”見我盯著他的臉不說話,我又有些不開心了,瞪了一下寶藍色眼睛,語氣卻沒有之前那麼凶,“白癡!”
“嗬……嗬嗬……”我被他瞪得有些尷尬,饒了繞頭,看著樹洞轉移話題,“這麼隱秘的地方也能被你發現,你真是……偉大……”我是我想說無聊的,可是又覺得這樣說別人的秘密有些不好,所以隻好換了個詞。
“你也覺得吧。”尹正赫竟然笑眯眯地將我的客氣話照單全收了,然後伸手從樹洞裏摸出一樣東西遞到我手上,“這全是讓我不開心的東西,我把他們全部為給樹洞吃了。”
這是一個錦盒,包裝很精致,奢華的緞帶係著蝴蝶結不說,盒子周圍還包著金邊,金邊上鑲著四科小碎鑽。我愣了一下,這麼奢侈的盒子裏到底裝著什麼驚人的寶貝呢?
我好奇地打開盒子,當我看清楚裏麵裝的東西時,頓時覺得先前驚歎不已的盒子簡直就是垃圾。
盒子裏赫然躺著伯爵去年發售的懷舊版名表,全球限量二十隻,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我在爸爸買的雜紮上看到過一次,爸爸曾經對著他留了半天的口水,沒想到今天第二次看到,竟然是實物,而且還被當作垃圾丟在樹洞裏……
“這個是……”我抬頭詫異地看著尹正赫,有些不太確定他把這麼貴重的東西丟到這裏是什麼意思,“是什麼?”
“手表啊,白癡。”尹正赫拍了下我的頭,又伸手從樹洞裏摸出另外一個東西遞到我手上,“這些都是我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為什麼要放在這裏?或者說丟在這裏?他不習慣嗎?
我打開他遞給我的第二個盒子,驚訝地發現裏麵竟然是一張支票,而且是一張沒有填數額的支票……
“這……”
我更加納悶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生日禮物?
“這些都是我媽和我大哥送的……每年的生日都會送,通過管家……”尹正赫看著樹洞,長睫毛垂了下來,蓋住寶藍色的眸子,如同藍寶石上麵落著的蝴蝶,“反正都是他們的秘書置辦的東西,所以每年拿到的時候,我都有些不確定,這些到底算不算是禮物……”
連自己家人的生日禮物都要秘書待為置辦……我看著尹正赫,隱約有些明白他的心境了,就算是表麵堅強叛逆的他,也很希望在生日的時候收到來自家人的禮物吧。
“尤其是這張支票更可笑……”尹正赫用兩根手捏著那張沒填數字的支票,自嘲地笑了笑,“竟然是大哥直接從他的支票本上撕給我的,這是唯一一次沒有通過管家接到的生日禮物,我卻感覺自己像個乞丐,在接受別人的施舍……也許在他們的眼裏,我連乞丐都不如。反正無法成為強者就是廢物,而我就是尹家的廢物……”
尹正赫的聲音裏有著深沉的落寞。周圍的天光一點點暗下來,如同他眼中漸漸褪去的光亮色彩。
我突然有些明白尹正赫眼眸深處那些我總是看不懂的寂寞是因為什麼了……
“尹正赫……”我將手上的東西放回樹洞裏,學著他每次揉我頭的樣子摸了摸他的頭發,她的頭發柔軟光滑,摸起來手感很好,“你才不是廢物,你會維護三年二組的同學,雷遙娜她們也很崇拜你,就連五項全能也能很輕鬆地拿冠軍,還有……打架的時候,是你保護了我……所以,你才不是廢物。”
尹正赫看著我,神情有些奇怪,臉突然紅了起來,有些別扭地撥開我的手,朝我嚷了起來:“你在安慰我嗎?誰讓你安慰我的?白癡!我又沒有不開心?我有什麼好不開心的,今天下午才打完一場漂亮的架,我不知道有多心,有多暢快……”
是嗎?
我看著他慌亂的眸子,突然覺的很想哭。
尹正赫,你這家夥一定要這麼別扭,這樣言不由衷地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嗎?
“時間不早了,該回家了,起來!”尹正赫見我還在愣愣地看他,突然發起火來,一把將我從石階上拽起來,推到樹叢外,凶巴巴地威脅我,“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別人,就死定了!”
“哦……”雖然有些不太明白他為什麼又突然發火,但是我還是撇了撇嘴巴答應下來。畢竟泄露別人的秘密是不好的事情,愛西說,做了不好的事情,愛神就會離你遠一些……
尹正赫見我答應了,才放心地走出樹叢:“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
“哦,我家在……”
就在這時,我聽一個帶著濃濃怨懟但有格外熟悉的聲音:“元彩希!”
“亞依?”
我邊試探地叫出聲音主人的名字邊轉頭,視線中剛出現一個嬌小的身影,就感覺一道淩厲的風迎麵撲來,緊接著——
啪!
一記耳光狠狠地打在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