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當他瞪著我的時候,我真的有種快要被殺掉的錯覺……這個家夥實在是太可怕了!
“你……你為什麼要把我綁架到這裏來?”我終於忍不住發問。
木下川冷漠地盤腿坐在我旁邊,然後在速寫本上寫字。
我隻是想引明澤羽來這裏,不會傷害你。
引明澤羽來這裏?看來他對明澤羽真是非常執著啊!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他跟明澤羽有仇嗎?竟然用這種方法來找他……
“明澤羽不能來這裏!他有哮喘,這裏灰塵那麼多,很可能會讓他的哮喘病複發的。”
我看了看滿是灰塵的閣樓,想起曾經在BBS上瀏覽過的那個熱門主題貼裏提到過,明澤羽有很嚴重的哮喘病,所以平時接觸的環境裏絕對不能有粉塵、羽毛、花粉等一切可能引起他哮喘病複發的東西。
木下川聽了我的話,陰森森地冷笑了兩聲,在速寫本上寫字。
這樣正好,省的我自己動手。
他就這麼恨明澤羽嗎?
“你為什麼這麼恨明澤羽?”我小心翼翼地問。
因為他虛偽!該死!
速寫本上的筆跡很用力,可見木下川心中的憤怒有多深。
可是……明澤羽虛偽?怎麼可能!
我瞪大眼睛看著木下川,怎麼都無法將“虛偽”這兩個字跟明澤羽聯係到一起,明澤羽在我的印象中永遠都是溫柔高貴的,如神一般。
“明澤羽才不虛偽,他很真誠的。第一次跟他見麵時,我還在休學,他為我彈了一首曲子,勸我回到學校去實現自己的願望……”我努力為明澤羽辯解,“後來我被欺負,他也曾經保護過我……他……”
砰!
我的話還沒說完,木下川就憤怒地揮起拳頭猛砸向旁邊的桌子,那張原本就有些破舊的桌子立刻應聲倒下,成了滿地的碎片。
“嗚——”我看著那張死得很慘烈的桌子,無助最努力想要抑製住尖叫的衝動,可是終究還是沒忍住,失聲大叫起來,“啊——啊——”
“你不是在加邊刷牙邊看早間新聞嗎?你家什麼時候搬到這裏來了,小希?”
閣樓的樓梯傳來一個嘲諷的聲音,借著窗外越來越明亮的天光,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我走了過來。聖辰悠那張狐狸一樣狡黠的笑臉,在不甚分明的光線中顯得格外精致漂亮,他笑著朝我拍拍手,說:“撒謊的下場就是這個樣子哦。”
木下川站起身,在速寫本上寫上“為什麼代替明澤羽來”,遞到聖辰悠麵前。
聖辰悠眼睛轉了轉,聳了聳肩,指著我說:“我跟明澤羽可沒關係,我來這裏隻是要帶我的女朋友離開。而且,你要找明澤羽就盡管去找他,綁架我的女朋友也沒有用。”
拜托,聖辰悠這個家夥再說什麼?什麼叫“要找明澤羽就盡管去找他”?好吧,就算他跟明澤羽不是很熟,至少也是一個學校的同學,不至於說的這麼絕情吧?
我瞪了聖辰悠一眼,剛想說什麼,就見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對我做了個“住口”的手勢。他問木下川:“木下川同學,現在你可以放我的女朋友離開了吧?”
木下川冷冷地搖了搖頭,連寫字都省了,那個意思很明顯——放入絕對不可能。
“那好吧。”聖辰悠無奈地聳聳肩,走到木下川麵前,“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告訴你明澤羽在哪裏,你放了我的女朋友。”
木下川看了聖辰悠一眼,見他笑得一臉純良無害的樣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喂!聖辰悠,你不能說!木下川是要去報複明澤羽的,你千萬不能告訴他明澤羽在哪裏!”我撲過去向阻止聖辰悠,卻被木下川抓住,狠狠地摔回木床上。
“自己都保不住了,你還有時間管別人?”聖辰悠嘲笑了我一番,又繼續跟木下川說話,“他每天早上都要去他的專屬琴房裏練一會兒鋼琴,大概就是這個時間。琴房是個密封的空間,你要報仇還是幹什麼都隨便,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聖辰悠!”我阻止不了他,隻能生氣地大叫他的名字,希望它即刻閉嘴,而不是像個大喇叭一樣地不斷播送有關明澤羽的信息。
“琴房很好找的,就在教學樓後麵第三棟,是銀色的外牆……”
聖辰悠不理會我的叫喊,繼續熱情地播送著。
我卻聽得有些莫名奇妙,忍不住插嘴問道:“那裏不是體育館嗎?”
木下川頓時警覺過來,瞪大眼睛一把提起聖辰悠的衣領。
聖辰悠扶住額頭,無奈地朝我督了一眼:“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我本來就快成功了……”
呃?
原來聖辰悠是故意騙木下川的……我破壞了他的計劃?
嗬嗬,那真是太不意思了,聖辰悠無奈地搖頭。
這時,木下川舉起了速寫本,隻見上麵寫著幾個鬥大的字:
我恨別人騙我。
然後,他扔下速寫本,從旁邊拿起一根木棍就朝聖辰悠掄了過去。聖辰悠慌忙跳開,順手拿起身旁的木棍架住木下川的攻勢。
接著兩個人竟然在狹窄的閣樓裏用木棍打了起來,木下川轉用劍道攻擊,聖辰悠也不慌不忙地用劍道接招。
讓我意外的是,聖辰悠的劍道竟然很厲害,而且一招一式都很優雅,仿佛真正的王子揮舞著寶劍跟惡龍交戰,一心保護著他心愛的公主。
呃……當然這個比喻有點兒不恰當,木下川才不是惡龍,而我也不是什麼公主。我想說的其實是——聖辰悠的劍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學會的?上次打架的時候,他的格鬥術似乎也很厲害,看樣子這小子也是深藏不露啊!
木下川的招式很霸道,而聖辰悠的則非常靈巧,經常會用一些不太淩厲的招式化解掉木下川的全力一擊。一陣對打過後,木下川並沒有占到什麼便宜,腳步開始淩亂,想要發狂一樣大吼起來,木棍在空中亂舞,好幾次差點兒打到我。
“啊——”我抱著頭縮在木床的角落裏,看著木棍一次又一次從我眼前劃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下意識地顫抖著,不知怎麼的就叫出了聖辰悠的名字,“別……別打了……好怕……聖……辰悠……”
看到我害怕的樣子,聖辰悠皺了皺眉頭,突然扔下木棍衝到我麵前,一把將瑟瑟發抖的我抱在懷裏,背對著木棍襲來的方向,用自己的後背擋住發狂中的木下川愈發淩亂的凶狠的攻勢……
⑧
(粗字)
冬日少有的陽光懶散地散在地上,沐浴在柔光下,朦朧得像天使降臨的夢境。
位於教學樓頂層的某個特殊的教室裏,一位少女時而擔心地看向身旁的空座位,時而不安地向教室門口張望,小巧的眉頭微微皺著,圓亮的眼睛泛著蒙蒙水霧。
突然,緊閉的教室門被推開,兩位風格迥異的少年走了進來,走在前麵的少年有著一頭耀眼的銀發,雙手插在口袋裏,周身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傲。而緊跟在他身後的清秀少年,卻仿佛為中和的他戾氣而生一般,溫和謙恭的氣質令每個人都願意與之親近。
少年搖了搖下唇,站起來超銀發少年跑過去,緊握成拳的手暴露出她心底害怕與不安,圓亮的眼睛裏水霧儼然凝結成珠。
“尹正赫,你知道彩希到哪兒去了嗎?她今天到現在都還麼來上課,打電話也是關機,這不像她平時的樣子……而且,今天聖辰悠也沒有了,那個新同學……木下川也沒有來,他之前每天都是按時來到。木下川似乎一直在找彩希打聽明澤羽的事情……現在他們幾個都沒來,你說會不會跟木下川和明澤羽有關?”
銀發少年怔住了,片刻之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快速轉身朝門外走去,銀色的發絲劃出無數刺目的弧線消失在白色的日光裏。
……
幾乎問遍了那個教室裏所有的學生,得到答案卻讓銀發少年的眉頭越鎖越緊。所有的線索都止步於“明澤羽接到一個短信之後就突然離開了”這一個答案,銀發少年有的挫敗地握緊拳頭,看了一眼教室裏那空著的座位,轉身跑出教室。
暖陽下,教室外門框上的編輯標識牌清晰可見“特優班”三個字。
(粗字完)
砰砰砰——
木下川的招式本來就很霸道,現在他仿佛失去理智一般亂打一氣,力氣越用越大,一棍一棍抽打在聖辰悠的後背上,讓我的心也跟著一陣一陣地抽疼。
他……聖辰悠,竟然為了保護我,甘願這樣被木下川抽打,還一聲不吭……他明明已經疼的頭上都泛起層層冷汗了,怎麼還笑得出來……
聖辰悠,你這個傻瓜,你剛才明明占了上風,幹嗎突然跑來抱住我?你以為你這樣護著我,我就不會受傷了嗎?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受傷會更難過啊?傻瓜傻瓜傻瓜!
“聖辰悠……”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看著她強忍著疼痛微笑的漂亮臉孔,感動的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你……”
“我什麼?”聖辰悠勾了勾唇角,露出一閃一閃的小虎牙,故作輕鬆地說,“我隻是不想讓他打到臉。”
空氣被劇烈地攪動,灰塵在光束中肆意亂飛。聖辰悠的身體一下一下承受著這樣猛烈的攻擊,漸漸有些吃不消了,臉上的微笑隨著額頭上不斷流下的冷汗一點點消失。他抱著我的雙手因為疼痛慢慢收緊,勒得我快要窒息。
這時,閣樓的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一股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住手!如果你是想找我,現在可以住手了!”
這個聲音宛如天籟一般,帶著與眾不同的透明質感流轉在空氣中。
木下川揮舞著木棍的手陡然僵住,他慢慢地回過身去,眼睛死死地盯著閣樓的樓梯口。
我才聖辰悠的懷裏探出頭來,看著那個突然來到的人影,驚呼一聲:“明澤羽!你真的來了?快點走!木下川要報複你……”
雖然我不知道木下川為什麼要報複明澤羽,但是從他剛才發狂的樣子來看,他一定是個暴虐的人,這樣的人,一定會對明澤羽不利!
“木下川……”站在樓梯口的明澤羽看到木下川慢慢轉過去的臉,褐色的瞳孔陡然增大,絕美的臉上滿是驚訝,“真的是你!原來我沒有看錯,那天幫我解決那些混蛋的人真的是你!”
他們果然認識。
木下川扔開木棍,揀起速寫本,瞪著明澤羽的臉,刷刷刷寫下一行字:
你終於來了。
“木……你不是去英國了嗎?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裏?”
明澤羽看著木下川,臉上的驚訝盡皆退去,卻被更深的不解所覆蓋。他想走到木下川身邊去,卻被木下川的氣勢震住。
此時的木下川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陰冷暴虐的氣息,隔著墨鏡,眼睛裏散發著淩厲的寒光,仿佛地獄來的使者。
“木……”
明澤羽還想說什麼,隻見木下川緩緩摘掉墨鏡,丟到地上。
我從側麵看到一張很帥氣的臉,痛苦是一種非常神秘的幽深紫色,五官的線條很硬朗,是那種看一眼就讓人絕對不會忘記的臉。可就在這張幾乎是雕像一般完美的臉上,左眼角的位置卻留下了一道醒目又可怕的疤痕,那道疤痕如同利刃,,狠狠地刺人每個人的眼中。
⑨
明澤羽的眸子再次睜大,不敢相信地看著木下川:“你的臉……”
木下川在速寫本上一字一句地寫:
我在少年監獄裏所受到的一切恥辱,今天都要你來償還!
少年監獄……
這是怎麼回事?
我抱著癱軟下去的聖辰悠,驚訝地看看木下川,又看看明澤羽,徹底混亂了。
明澤羽的驚訝顯然也不比我少,他看著木下川寫字速寫本上的字,又抬頭看了一眼木下川,無不震驚地猛搖頭,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接著,他的臉色開始發青,呼吸也變得急促,慢慢地扶著牆跪下去,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喘息著。
糟糕,明澤羽的哮喘病複發了!
他驚慌地站起來,想去攙扶明澤羽,可是還沒衝到明澤羽麵前就被木下川狠狠地抓住了胳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明澤羽將不停顫抖的手伸進衣服口袋,拿出隨身攜帶的噴霧進行自救。可是他剛擰開瓶蓋,手忽然不受控製地一抖,噴霧瓶子竟然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明澤羽!”我驚慌地大叫,眼前一瞬間模糊了,可是那種禁錮著我胳膊的手還是怎麼甩也甩不開。
“你幹什麼?放開我!你沒看到他哮喘病複發了嗎?你想害死他嗎?”我幾乎是發狂一般地衝木下川咆哮。
“木……放開她……”明澤羽費勁地抬起頭,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蒼白的唇微微開啟,吐出如遊絲一般輕飄的句子,“衝……我來……別傷害……她……”
木下川的黑眸中閃過一道殘忍的光,下一秒,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一陣劇烈的疼痛另外忍不住慘叫出聲:“啊!痛!”
大概是被我的尖叫聲刺激了,明澤羽撐著牆壁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是連吸氣都很困難的他最終還是重重地摔倒地上。
“木……你恨……我……”明澤羽趴在地上,像一個折翼的天使墮落在塵埃中,失去了往日的一切神采。他濕潤的眼睛緊盯著木下川寫滿瘋狂與仇恨的黑眸,竟生出一絲膽怯的悲涼,“我……不明……白,但……我死……隻要……你放她……走……”
明澤羽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
可是我聽見了,可是我都聽見了啊!
我死……隻要……你放她……走……
我死……
“不!明澤羽,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我大叫一聲,顧不上手臂的疼痛,狠狠地撞開木下川,撲過去想幫明澤羽撿回噴霧瓶子,卻被木下川敏捷地再次抓起,重重地摔倒木床上。
幸好虛弱的聖辰悠撐起身子接住了我,我的頭才不至於裝上木床後麵的牆壁。
“不要去!小希不要去!”聖辰悠將我輕輕地放在他的腿上,然後用兩隻顫抖的手臂環住我,緊緊地扣住,死都不肯鬆手,嘴裏還在不停地說話,“不要去!不要為了幫助別人而讓自己受傷!我在這裏就絕對不會允許你收到一點兒傷害……小希,雖然你不肯承認你是我的女朋友,但是我們既然已經約過會,就是永遠的戀人,戀人和兄弟一樣,一旦確認了就永遠都不會改變……”
“你在說什麼?聖辰悠,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你放開我,我要去救明澤羽!你沒看到他很危險嗎?放開我……”
我拚命掙紮著想要掙脫聖辰悠的束縛,可是他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抱住我,不留一點兒掙紮的餘地給我。我喊著,拍打著聖辰悠的手,全都無濟於事。
明澤羽痛快地蜷縮在樓道口的地麵上,周圍全是飛揚的塵土。他臉色蒼白的仿佛快要死去,雙手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胸口,艱難而急促地大口喘息著。
“聖辰悠……我求求你,放開我……明澤羽……他快不行了……求求你……”我幾乎是哭著喊出這些話,斷斷續續的話語被洶湧而出的淚水衝得四分五裂。
聖辰悠仍舊不為所動地抱住我,用整個閣樓都能聽到的音量大聲向我訴說這甜言蜜語,仿佛天地間隻剩下我和他,以及他的那些甜言蜜語。
“你知道嗎?開始的時候我也不喜歡你,但是有些感情就是在不知不覺中產生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就算你以後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原諒你……戀人之間不存在無法原諒的事,兄弟之間也是……想一想之前在一起美好時光、一起去過的地方、說過的話,怎麼可能無法原諒呢?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一定會把……”
“聖辰悠,放開我!”看到明澤羽愈發清白的臉色,我仿佛已經看到死神降臨的猙獰模樣。他就要帶走明澤羽了嗎?
“聖辰悠,我討厭你,如果明澤羽就這樣死了……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嗚嗚嗚……也無法原諒自己……”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聖辰悠,討厭見死不救的聖辰悠,討厭冷漠麻木的聖辰悠,討厭在這裏說著甜言蜜語的聖辰悠,討厭前一秒還拚死保護著我,下一秒卻毫不留情地將明澤羽推向死忙之門的聖辰悠!
他明明可以救明澤羽的,為什麼選擇了坐在這裏什麼都不做?甚至連我要去救,他都不允許!
我更加討厭我自己,討厭無能的自己,討厭絕望的自己,討厭除了不停流淚什麼也做不了的自己,討厭愚蠢得隻會把所有人帶入危險的自己!
明澤羽,對不起……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到頭來我卻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無法為你做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痛苦,甚至連你痛苦也無發體會到其中的十分之一……
越來越多的淚水蒙住了我的眼睛,視線裏的一切都虛化成一片空白,片片白羽從天空紛紛揚揚地飄落,我仿佛聽到天使揮動羽翼的聲音。
撲棱,撲棱……
淒美而空靈。
那是天使最後的告別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