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兆同暗驚。他真是如此?

孫柳靜冷笑道:“難得你沒有樂糊塗,保有一絲自知之明。”暗喜薑兆同沒有反駁,再使力打擊孫小雅,“你和你妹妹是被孫家拋棄二十年的私生女,若非我女兒不幸發生意外,奶奶想‘魚目混珠’保有這樁婚約,你如今還生活在台北一個窮角落裏!”婆婆不許她張揚家醜,她今天就仗著被怒火挑起的狗膽,把孫小雅不堪的一麵全暴露出來。

如此一來,薑兆同還看得起孫小雅嗎?

小雅其實並不在意,因為那是事實,要傷心十年前早傷心夠了。不過應孫柳靜要求,便低頭難過一下滿足她。

不過孫柳靜做夢也想不到,小雅早已主動將不堪的身世全盤說給薑兆同聽。

“這位孫夫人,你說夠了沒有?”平板冷靜、沒有一絲起伏的語音,是隻有薑兆同才發得出來的,比疾言厲色更令人頭皮發麻。“我沒有比此時此刻更確定自己的心意,‘有其母必有其女’,今天孫友雲即使活著,我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你說什麼?”孫柳靜咬牙道。

薑兆同懶得再理她,看了看小雅腫起來的右頰,嗓音忽然變得低沉,“走吧!我送你回去。”

小雅沒有異議的跟隨他走出會場。

孫柳靜又氣又慌亂。她回去會不會被婆婆責罵?

薑天倪無助又茫然。大哥今天吃錯藥?媽媽都說了可以毀婚的。

薛可麗既驚且怒。這個孫小雅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薑兆同居然為她拋下親妹妹,充當護花使者。回家第一件事,向弟弟打聽清楚情敵的底細。

李河娜躲在柱子後麵幸災樂禍,不教孫柳靜發現她有多樂意看到她出醜。

與會眾人,議論紛紛,大八卦迅速蔓延開來。

孫小雅,在社交界異軍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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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車裏,小雅靜靜地流淚。

薑兆同按一下按鈕,中間的玻璃屏障升起,隔開前麵司機的視線。

“為什麼哭?”

“我沒有哭。”她哽咽道。

好,重來。

“為什麼掉眼淚?”順手將一盒麵紙遞給她,這可能是薑兆同先生有史以來對女人最體貼的一個舉動。

小雅靜靜擦淚,紅著眼,若有所感的低訴,“我媽媽從來沒打過我,一次也沒有。”淚水再度決堤。

“你想回你母親那裏冷靜一下嗎?”他低聲問。

她身子一顫,連忙搖頭。“媽媽以為我在孫家過得很好、很幸福,我不能增加她的痛苦,她會再次自責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她收拾眼淚,再度微笑,雖然笑得有點牽強。“媽媽說不可以在別人麵前情緒失控、哭泣,那會讓人感到尷尬。我失禮了,對不起!”

“我不是別人。”

“當然,你幫了我兩次,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她很快收拾好沮喪的心情。

也算是?薑兆同有點悶,他該為她的“不識抬舉”再一次卯上她嗎?

他的神情有點不悅,眼神有些睥睨,“你真的隻打算跟我當朋友?”不是以退為進?不是矯情造作?

“看你囉!日理萬機的你,有時間跟我交朋友嗎?”她回眸,笑得自然。

她不想擁有他、不想獨占他嗎?

她當真要讓一尾鑲鑽的大魚從手縫中溜去?

毫無疑問!她也許是個笨蛋,笨到不懂得把握時機、當眾抓住他,她心中到底怎麼想的?薑兆同對她的感覺變得複雜起來。

不完全是為了她拒絕他,而是他竟然看不透她。

她用一張溫柔的笑顏包裹住她內在的冷漠,他深深感到迷惑。

為什麼?

清淺的微笑,溫雅的姿態,即使被孫柳靜當眾掌摑也不減損風度,一個比他妹妹小兩歲的女孩子,其心思居然深似海。

當她望著窗外的時候,明明人在身側卻仿佛離得好遠,他抓不著她?!

車至孫府,小雅準備下車,薑兆同冷哼一聲,“別忘了,你欠我一杯咖啡。”

是錯覺,沒有他想抓住卻抓不著的女人。

“啊!”她回眸,似水明瞳瞅著他冷峻的臉,“你還記得?”

“欠債不還,可是犯了我的大忌。”他緊盯著她的表情。

小雅靜靜凝睇他好一會兒,“很像薑兆同先生的作風,我記下了。”

“兆同。”他再一次強調,不容抗拒的。

“好,兆同。”清柔的嗓音似乎蘊了些……好笑?懶得再同你爭了!“我一定盡快還清欠你的咖啡債。”

下了車,她頭也不回地進去。

他隻能蹙眉凝望她的背影,心想,這是第二次了。

而孫家——

位高權重、消息靈通的孫李寒翠,已經接到線報,將會場所發生的那幕“好戲”钜細靡遺地實況轉播給她知道,老人家正鐵青著一張臉坐在客廳,孫思賢也被太後急召回來,陪坐在一旁。

“奶奶、爸爸,我回來了。”小雅恭敬打招呼。

孫李寒翠看到了她腫起來的右頰,沉聲道:“你先回房休息,記得冰敷一下。”既然是薑兆同看中意的“商品”,值得優待。

“是的,奶奶。”

小雅到廚房跟菲傭拿了一些冰塊,便回房沉澱心情。

她的房間不大,約五坪,附一間可以淋浴的洗手間,是孫家的兩間客房之一。她見過孫友雲原有的房間,是超過二十坪的公主房,孫柳靜堅持不給私生女住,說是要留著將來重新裝潢娶媳婦用。

剛搬進來時,孫柳靜帶她熟悉內外,便以高高在上的語氣含笑道:“我想對你而言,這間客房像五星級套房了吧!”

她以為她們母女三人住的是豬窩嗎?

“比民宿好一點。”小雅的笑聲甜美非常。

“民宿會用進口寢具?”孫柳靜的目光巴不得立刻將她趕出去。

民宿的老板娘比她和藹可親多了。

不過因為有獨立的衛浴設備,小雅在這一方小天地裏過得很自在,即使一個人靜靜地躲在被窩裏掉眼淚也不會有人知道,洗一把臉就好了。

小雅坐在小小的梳妝枱前,以毛巾包著冰塊冰敷右頰,隱約聽到奶奶高聲叱罵孫柳靜的聲音,中氣十足的厲聲責備,連孫思賢都不敢開口。

豪門媳婦其實不好當,多少苦水須往肚裏吞,不明白怎麼大家都向往嫁入豪門?因為它光鮮亮麗的豪闊外表太吸引人了吧!

小雅取下戴在耳上的那對小小的鑽石耳環,奶奶送她添門麵的幾樣首飾之一,遇到需要的場合就須披掛上陣,為了孫家的體麵,與“疼愛孫女”無關。

半個小時了,還罵不累嗎?

一般而言,花在客房的裝潢費比主人房少許多,隔音設備差了些,而且都離客廳較近,以孫李寒翠的宏亮嗓門是沒有秘密的。

小雅相信他們沒住過客房,不曉得太大的聲浪會穿門而入,否則孫李寒翠多少會維護媳婦的麵子,至少在小雅麵前。

這樣的日子,孫柳靜已忍受超過二十年,還要繼續忍受下去嗎?如果老公肯維護她、幫腔幾句,多少能給她一點安慰,偏偏連這一點安慰都得不到,孫思賢永遠隻求置身事外、不要被怒火波及,孫柳靜怎麼還能忍耐下去?

小雅偷偷發了一封簡訊給孫佑丞,是求救信號。不到十分鍾,孫佑丞一路從二樓跑下來,喊著,“媽咪、媽咪,我要睡了,你不來給我親親說晚安嗎?”這是小雅和孫佑丞之間的第二個秘密,雖然孫佑丞覺得自己長大了,這麼做太幼稚,但還是願意當個拯救母親的小英雄。

看在金孫的麵子上,孫李寒翠總算放媳婦去照顧金孫的起居要緊。

孫佑丞,是孫柳靜僅有的安慰與快樂來源。

小雅總算可以安心地睡了。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對孫柳靜的矛盾心情,既同情又憎惡。當孫柳靜排斥她、刺激她、折辱她時,她是萬分討厭孫柳靜的,也會小小壞心眼地回敬一下。可是,當孫柳靜被奶奶東挑西挑的找麻煩,被爸爸的偷腥行為而氣得流淚時,小雅又十分同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