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張張嘴,她剛才依稀仿佛忘記帶出來了啊!“好像……好像被我不小心鎖到你家裏了。”連帶的,還有她換下的衣服。
好在她收好了,沒叫那些內外衣服露在外麵。但是現在……
“沒帶出來?”劉羽飛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卻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隨即還冒了句差點把她氣背過去的話,“你該不是想把我留在這裏過夜才故意沒帶出來的吧?”
賤男人!她的臉瞬間鐵青,“房東那裏有備用鑰匙,我打電話找他。”鬼才想留他在這裏過夜呢!神經病!
這男人,真是超級自大自戀狂!她找到房東留下的號碼,撥響電話。
一聲兩聲三聲……直到係統自己斷掉,房東都沒接電話。她看看時間,晚上九點二十七,還早還早,“暫時沒人接,等會兒再打。”
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沒人接?”
“你笑什麼?”她沒好氣,這個人真是的,那張嘴巴賤得每次都會把她氣得七竅生煙。她坐到電腦前,一邊開機一邊說:“我等下再打。”
“隨便你,”他倒是無所謂,那個態度簡直叫程丹雲想反問——“你該不是想留在這裏過夜才這麼無所謂的吧?”
唔,那不行,吃虧的還是她。
“有吃的嗎?我要餓死了。”他坐在沙發上,大咧咧地問她,一副入鄉隨俗的樣子。
她牙根癢癢,“隻有方便麵在冰箱,不過沒開水。”
“水果都沒有一個嗎?”他不滿地問。
“你就不能有個做客的樣子嗎?”她終於忍不住嚷嚷起來。
他白她一眼,“我是被你強迫留下的。”然後一臉懷念狀,“我想念我冰箱裏的食物。”
“你……”理虧在先,她隻能欲罵又止。畢竟人家一片好心被她弄成了現在的驢肝肺,回頭想想,真是侮得腸子青,無端端幹嗎給他這樣囂張的機會?
“好了,不說這個了。明天請你吃飯,記得嗎?”他問她。
她努力看自己的電腦屏幕,“你幹嗎請我吃飯?”
“我的回扣到手了,又不能以身相許,隻好請你吃飯。”
“你有時候還真的挺無恥,”她不滿地說,“你才出社會多久啊?就把這些東西學個十成十,還好意思說這麼順口。我才不去,不義之財。”
“小姐,如果我沒記錯,你和我同一年畢業的吧?”他一邊翻台一邊說,“你不是也學會拿回扣去賄賂客戶買你們的機器?為什麼準別人收就不準我收?你雙重標準挺嚴重啊!”
“我沒有雙重標準,我同樣也看不起那些人!”
“你該先看不起的是自己。如果不是你先行賄賂,你以為人家會有機會犯罪?”他反擊回去。
“那也是你禁不起誘惑啊!”她強詞奪理。
“行賄和受賄都是犯罪,一個巴掌拍不響。隻不過你行賄倒是為公司牟利,在公司備受推崇,而我受賄要偷偷摸摸而已。可是實際上並不是你做得多光榮多正確!而且,你這可是不正當的競爭手段!”他走到她身後,傾身在她耳後,“我們一樣無恥。”
不知是因為他靠得太近還是他的話叫她心驚,是嗎?她也已經變成了自己所不齒的人?她近乎慌張地抓過了手機,再度按下房東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茫茫然毫無主張地放下了電話,“房東關機了。”始終沒勇氣回頭啊!
一直以來她就隻一個勁罵他無恥,可是他的無恥從根本上說,也是因為有她這樣的人的無恥造就的吧?
她不敢回頭,怕看到他不屑或嘲弄的眼神。而心底深處所蔓延出的,是更深一層的悲哀,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當初潔淨無暇的狀態,最終還是被腐蝕了個一幹二淨。
她早在南下那天,大概就注定了要變成今天的樣子,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吧?
“你怎麼了?”他在她身後鎮定地問。
“沒……沒事,”她鎮定地笑了笑,“你晚上……就睡沙發吧,暫時找不到房東了。”
他笑,“不會因為我把事實說出來你就接受不了吧?可別哭給我看啊,我這身衣服明天還得穿去上班呢!”
“不會。”她盯著電腦屏幕,就算是哭,她也絕不會哭給他看。他知道她無恥就好了,她的脆弱,不需要他來分享,也享受不起他的嘲笑。
室內暫時靜默了下來。程丹雲卻能感覺劉羽飛就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
奇怪,為什麼他在這裏她都不會緊張他會使壞呢?是了,這個人嘴巴討厭是討厭,或者還挺沒風度,也夠自高自大,但她卻是相信他決不會對她使壞的。真要那樣,他機會太多了,根本不必等到今天。
他一隻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又放下。
“很多時候,因為無法改變環境,所以我們不得不改變自己。不必自厭或者自棄,這隻是生活的一個方麵而已。或者你無法接受我的直言不諱,但事實就是這樣。我並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做過的不論對錯都已經是這樣了。但我能理解你的苦衷,如果你不改變,最後還是會被生活或者社會所拋棄。這是你選擇這個職業的悲哀,而我,是禁不起誘惑的悲哀。”
她的淚一滴滴在鍵盤上散開。真是難得聽他說句像樣的人話啊……
“再……再怎麼粉飾太平,也沒辦法改變了不是嗎?”她低聲說,“就算我安慰自己,我不做或者你不做還是有人會這麼做,還是沒辦法改變了。”
“那你隻能選擇接受。”他沉聲說,“既然一開始就這樣選擇了,你隻能接受,或者離開。換個工作,換個性質完全不同的工作,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但是也可能的結局是,從現在的立場轉為麵對各種誘惑。”
她沉默著。他說的的確是事實,很多問題,不是自己不想就能回避的,但也不是你想了,就能改變或者解決的。他們都是太普通平凡的人,既要生存,也禁不起誘惑,僅此而已。
“好了,你也別太難過,收不義之財的又不是你,”他輕鬆地說,轉身去洗手間,“晚上隻能睡沙發了!還隻能衝冷水,喂,你不介意我使用你的洗手間吧?”
介意又如何?能阻止他不用嗎?
她眼前原是一片模糊,卻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這個人,既殘酷地打擊她,又巧妙地安慰她。
那一晚,他窩在她隻夠坐兩個人的小沙發上,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一直不停翻身找最合適的姿勢;而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因為那些話,怎麼也無法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