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傻瓜兼他人是誰?就是殺人惡魔張方。東海王越遣一能把死漢子說得翻身之人去遊說張方,張方在長沙王乂的麵前吃過不少苦頭,況且一介武夫,心無仁義,提起殺人,便有某種吸血鬼咬破人血管時戰栗著的快樂。張方滿口答應,派部下郅輔(此人至為重要,魔頭張方最後死於此人刀下)帶領三千兵士將長沙王乂押到張方的大營。
戰爭中敵對雙方殺人讓其速死,尚符合戰爭倫理,也算不是人道的人道。
但一個惡魔殺人,他要體會、咂摸、品味殺人的樂趣,他要欣賞敵手在一步步走向地獄之門時體膚一寸一寸地挫裂,神經一段一段地抽縮,鮮血一滴一滴地滲盡。他要傾聽敵手被死亡折磨時所發出的空洞絕望無助痛忉怛以摧心的哀號,從而滿足其陰暗幽綠長滿黴苔的嗜血心靈。張方不會一刀一劍結束長沙王乂的性命,他結果長沙王乂性命的方法是“炙而殺之”——把他架在炭火上活活烤死。當火舌一點一點舔去長沙王乂年輕的生命的時候,他的冤痛之聲隨著冬日酷烈的寒風傳遍整座洛陽城,除了東海王司馬越之輩躲在暗地裏竊笑外,三軍莫不為之傷悼。馬悲鳴而跼顧,人徘徊而垂涕。長沙王司馬乂最後被張方烤成一截短短的人形焦炭,其淒慘之狀非人所能睹。長沙王司馬乂死時二十八歲。
二十二、成都王穎懸朝執政
長沙王司馬乂已死,成都王司馬穎借助東海王司馬越叛賣的東風,開進了洛陽城。這回該他做輔政大臣了,不過他不在洛陽的宮廷裏輔佐傻皇帝,他還是要回到鄴城“懸朝執政”——對朝廷進行遙控指揮。因為他的母親程太妃認為天底下最利於人居的地方就是鄴城,她的屁股坐在鄴城不動,孝子司馬穎隻得回到鄴城一邊陪母親,一邊處理天下大事。輔政的成都王穎首先自封宰相,加東海王越守尚書令,封盧誌為中書監,但留在鄴城丞相官邸。他自己雖然回到鄴城,卻把奮武將軍石超留在了洛陽,命他把住洛陽的十二座城門。禁軍頭目中,凡是懷疑與自己不是一夥的,全部被砍了腦袋,統統換上自己的親信。由此,鄴城與洛陽都是自己當家作主。成都王穎此時可謂誌得意滿,特別是與他同時進入洛陽的張方也要回長安了,這又使他去掉了一塊心病。原來雍州刺史劉沈起兵之後,一直咬住河間王顒不放。他還不知洛陽此時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洛陽城頭的大王旗已由長沙王換成了成都王,還以勤王之師的忠誠一波又一波地攻打長安城。河間王顒又氣又恨又怕,趕快叫人火速傳書,命張方立即回軍長安,與長安之兵裏應外合殲滅劉沈。
張方並不想久駐洛陽,長安才是他的安身立命之地。可就這麼空手而歸,也不是以踐踏生民為樂趣的張方的風格,於是他放縱他的軍隊在洛陽城裏梳篦子般搶掠民財,臨了還掠走官私奴婢一萬餘人。當時張方的部下對於攜帶金銀財寶回長安,普遍興高采烈,可帶著這一萬多哭哭啼啼、拖拖拉拉的女人回長安有何用意?不但耗費軍糧,還影響行軍速度。張方不言,隻對他們詭異地冷笑。原來張方早有打算,這些人根本不會耗費軍糧,因為她們本身就是軍糧。回軍路上,眾人方才恍然大悟,我們的將軍真乃高瞻遠矚,料事萬分周密,原來他把這一萬多奴婢是按照牲口的形態趕過來的。當軍糧接濟不上時,這些奴婢就會被與馬一起殺掉,剝皮剔骨,與馬肉燉在一個鍋裏,當作軍糧吃掉。一路上這支吃人與吃馬的隊伍果然精神十分健旺。當走到距長安城不遠時,這一萬多人也被吃得差不多了。這是兩條腿能夠自由行走的軍糧,多麼好,還不用運輸,自己運輸自己供人吃。曆史真是不忍細看,行行墨寫的文字中,有多少永恨的冤魂在遊蕩,有多少無辜的鮮血在流淌。虎豹尚且不相食,人卻能吃人。人在此處,似不如獸!飽餐人肉的張方之軍果然勇猛,回到長安後,與河間王顒裏外夾擊,劉沈潰敗,被河間王顒腰斬於市。
永興元年(304)三月,成都王司馬穎上表廢皇後羊獻容為庶人,幽於金墉城,廢皇太子司馬覃為清河王。河間王顒見成都王穎上表把太子、皇後都廢掉了,心領神會,廢掉皇後倒還在其次,廢掉太子,那一準兒是自己想當皇太弟了。河間王顒的政治理想是成都王穎做皇帝,他自己做宰相,這是當初與李含共同畫好的路線圖,現在李含雖死掉了,可路線圖不能更改。河間王顒便乘機上表請立成都王司馬穎為太弟,廢太子,廢皇後,立太弟,都是河間、成都二王操縱的。似有似無的傻皇帝隻在中央權力中心影影綽綽地存在著,哪個王表奏什麼,他都是同意的。成都王穎做了太弟後倒也沒忘記河間王顒,便表奏他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二人各自從皇權的大蛋糕上切下最肥美的一塊,各自心滿意足。做了太弟的成都王穎覺得自己的前景特別美,還差一步,便成九五之尊,先操練一下怎麼做皇帝吧,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威儀欠缺,八方瞻之,為天下笑。結果在鄴城乘輿服禦與皇帝相同,守衛相府的也為禁軍,無君之心日益顯露,政事均委任宦人孟玖,左右並通奸利,自己則養尊處優,一心一意等著前往洛陽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