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一江春水,滾滾向南流。

一艘不起眼的木舟上,一名長相端正俊秀卻有著濃濃稚氣的少年正趴在甲板上昏昏欲睡。

江風吹麵,帶著秋日的微涼,待到晚上,氣溫便會轉為冰寒,到時候便得移到船艙裏頭,免得吹風吹到生病。

風裏,隱約傳來少年的低吟——

「嗚嗚……好想踩在陸地上,全身虛浮的感覺真是難過……」

少年才著眼,這一近看,才發現原該紅撲撲的臉蛋上沒有一絲血色,反而抹上蒼白。

少年衣飾華貴,看來有幾分嬌貴之氣;一看便知沒吃過什麼苦頭,也沒做過什麼粗活。

一名身形頎長的男人從船艙內走出,絕世的姿容令這江山風物都為之失色,那雙鳳眸蘊滿著水光笑意,清澈澄亮得連以微茫煙水為勝景的湘江都為之黯然;擺渡的船夫雖已看了好幾日,但還是常常看著就呆住。

雇他這艘船的公子長得可真是好看,雖說昨日半夜這流域附近似乎有不幹淨的東西出現,呻吟尖叫了大半夜,害他心底發毛念了整晚的佛號,不過清晨醒來見到這位雇主,又覺得走這趟路實在是值得,回去定要向朋友們炫耀他的船可曾搭載了這般天仙人物啊!

男人走至少年身後,紅潤的唇瓣彎起一抹笑。

「若讓旁人知道,以漕運聞名的龍幫裏竟然出了個會暈船的龍四少,會是怎生地可笑?」

沒錯!在這艘船上像條死魚般趴伏著的少年,便是對外佯稱私奔,實則被人強硬擄走的龍望潮;而站在他身後的男人,便是對外佯稱隨對方私奔,實則幹著擄人勾當的殷非墨。而後者在江湖上還有個更響亮的外號——修羅狐狸。

打從殷非墨抓著龍望潮自飛沙堡騎馬離去,並在荊州城把那匹千裏寶馬以極高的價格賣出去,接著又逼迫龍望潮將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交出來後,雇了艘船,不走陽關道也不走獨木橋,而是改走水路。

兩從一路南下,經過長江洞庭湖來到湘江;也讓龍望潮一路從長江暈船到洞庭湖,然後在這秀麗的湘江上繼續呈現暈茫茫的狀態。

聽見殷非墨的調侃,原本病懨懨的龍望潮似乎來了精神,吼出的話語又響又亮:「要你管,反正我就是暈船,從小到大家人都寵我,怎麼會讓我去船上受顛簸之苦!」

他與兄姐年歲差距頗大,自出生起便被老來又得子的爹當成寶捧著,誰也不敢欺負他;兄姐們對他雖沒有爹那樣縱容,但也沒讓他吃過什麼苦。

殷非墨挑高眉頭。「這麼說來,請問受盡疼寵的龍家四少,你不會武、不會文,又不會治理幫務,你究竟會什麼?」

這個問題……他以前沒認真想過自己究竟會些什麼,這問題似乎挺值得思考。

見龍望潮發怔了好半晌答不出話,殷非墨忍不住嗤笑出聲。

看見殷非墨一臉譏笑,龍望潮立時忿忿叫嚷:「我……我會吃飯、品酒、聊天說笑……」越說越氣弱,發現自己說沒幾項長處就沒了,龍望潮羞怒難當,虎吼一句:「你懂什麼,男人最重要的可是床上功夫!」

對啊!他龍四少最自豪的可是在床上的十八般武藝,鮮少有女人不被他逗弄得神魂顛倒、欲仙欲死。

那些女人還給過自己一個封號,叫「金陵小神龍」呢!

「床上?」殷非墨好笑地蹲下身瞅著他,黑眸在日光下閃現惡意十足的光芒。「奇怪,我記得昨天晚上有人似乎力有未逮,到了半途就討饒,那人的名字叫……似乎也叫龍望潮哪!」

「嘶——」在一旁擺渡的船夫一聽見,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原來自己昨晚聽見的哼哼唧唧聲,不是什麼湘江女神顯靈還是水上冤魂作祟,竟是……造孽喔,好端端的兩個男人竟然有斷袖之癖。

船夫不禁扼腕不已。

聽見殷非墨露骨的調侃,龍望潮一張白淨的臉霎時轟地熱燙。

是啦,他知道自己口中說著討厭對方、巴不得躲得遠遠的,卻還耐不住誘惑,實在可恥;但是……殷非墨突然就吻住他,而且力氣還那麼大,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他惱紅了臉。「我最近暈船,身子比較虛弱,不行嗎?」哼!待他到了陸地上,還不是活跳跳的一尾小猛龍!

「是真的嗎?」

「你不信?」真是太侮辱人了!「殷非墨,你懷疑本四少的能耐?我告訴你,要是在平時,我一夜來個四五遍都不是問題。」

話甫丟出,船夫手上船槳便一滑,險險沒給掉進河裏。

一夜五次?他看看自個兒身子——唉!年輕真好……

龍望潮可沒看見船夫欣羨的目光,兀自自吹自擂道:「哼,想我在金陵時,多少女人拜倒在我的床上,哪個不是渾身酥軟到下不了床!眾位官夫人與寡婦口中的金陵小神龍聽過沒有?那就是本四少我!」

還沒把牛皮吹到最鼓,便瞥見殷非墨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灼灼的目光盯得龍望潮倏地停下嘴,一股熟悉的大難臨頭感再度湧上——自己是不是不該這麼說?……一夜四五遍好像有點多,他現在改口說是兩遍還來不來得及……

「……四五遍啊?」殷非墨笑得意味深長,帶著得逞的歡快。「那我就等你到了陸地上表現給我看嘍,小神龍。」

說著,他捏捏龍望潮聞言而更加慘白的臉——把這家夥帶在身邊果真是對的。

瞧,一激就口無遮攔,多解悶啊!

船又航行了半個時辰,最後船夫在殷非墨的示意下,將船停靠在岸邊。

龍望潮迫不及待的一馬當先下船,當雙腳踩上久違的地麵時,他簡直感動得快痛哭流涕。

殷非墨跟著躍下船。「走吧,接下來走陸路,不用坐船了。」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龍望潮撇撇嘴。自從離開飛沙堡後,這家夥便不停趕路,要去哪裏也不說一聲。「你什麼時候才要放我回金陵?」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私奔?」殷非墨挑眉笑道。

一提起私奔,龍望潮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哪有!那封信明明是你捏造的!」

嫁禍栽髒,卑鄙小人!

殷非墨掏掏耳朵。每回提起這事龍望潮便要吠個幾聲,他早已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