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衣服透著濕氣,黏附在身體的感覺也好難受,木板床硬邦邦的不帶一絲溫度,就連被子也無法讓冰涼的手腳溫暖,他幾乎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病死在這床上?
算了,這樣也好,至少死掉了就不會再有心痛的感覺。殷非墨都明明白白說了,他隻愛著孟飛卿。
想到這裏,眼角又有濕熱的液體汩出,可是又沒力氣擦拭掉,索性任它在臉上無止境的奔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雙帶著涼意的手拂過他臉頰,替他擦去淚痕;那雙手並不細膩,還有著經曆過風霜的粗糙戚,但是撫觸的動作卻異樣輕柔小心,好似怕將他的臉磨破。
那手輕碰著他的臉,之後往上遊移,轉而覆在他額頭上。忽地,空氣中傳來一聲歎息。
做什麼歎息呢?你不是……壓根兒不將我放在心上嗎?
卻聽見幾聲後,手的主人似乎彎低身子,細滑的發絲垂在他的臉上,低柔而又無可奈何的歎息道:
「不是要你別跟來了?你瞧,現在弄成這副德行……」
聽見殷非墨的嘀咕,龍望潮掙紮著睜開眼,目光迷蒙,帶著數不盡的怨憤,控訴道:「變成這副德行又如何?你根本不在乎我!」
殷非墨不答,隻無奈地牽起一笑,那笑不帶半點邪氣輕佻,與先前裝作莫非堙時是如出一轍的溫柔。
龍望潮見了心旌一蕩,卻又從心底升起一股濃重的悲哀。
「我知道你就是莫非堙。無論你變成怎樣的一個人,我都喜歡;可惜……我卻永遠不可能變成你愛的那個飛卿!」
殷非墨仍舊沒有開口,但溫柔的笑容卻因他的話而添上幾絲哀傷。
龍望潮見了,心益發難受起來。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過於無理,憑什麼他愛著殷非墨,他便也得愛著他?但他控製不了,他無法不為這個結果感到怨恨。
殷非墨靜靜凝瞅著龍望潮,見他眼睫搧了幾下後旋即又沾上淚水,斂起笑,壓下身子吻住他。
龍望潮不懂殷非墨為何在此時此刻吻他,他被動地任由他吻著;任殷非墨將他的衣服一件件褪下,直至兩人裸裎相見。
那是一種激狂卻又悲涼的感覺,在這一刻裏,他竟覺得這一夜之後,兩人將不再有任何關聯。
這個想法一躍入腦海中,龍望潮身子立時一顫,原本垂在兩側的手馬上環住殷非墨肩頭,緊緊抱著。
「殷非墨、殷非墨……」
龍望潮不斷喊著殷非墨的名字,手指牢牢嵌住他,在他背上劃下好幾道痕跡。
「別離開我,就算你現在把我當成孟飛卿、就算你不愛我……也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殷非墨沒有回答,隻是吻得益發狂烈;龍望潮也不再多想,放縱自己耽溺,熱切地回應。
兩人像兩頭負傷的野獸般在床上瘋狂的交歡,像要耗盡最後一分力氣般不斷吻咬對方,在對方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龍望潮不敢問殷非墨為何反常,隻隱約知道那是個禁忌的問題,是以他隻是由著殷非墨一次次在他體內衝撞,即使對方動作過於激烈令他下身疼痛不堪,他也蹙著眉頭咬牙承受,或是在忍耐不了的時候一口咬住殷非墨肩頭,以示抗議。
偌大的房內沒有任何言語,隻有最原始的呻吟與喘息。
龍望潮的胸前早已慘不忍睹,布滿大大小小的咬痕和吻痕;而殷非墨也好不到哪裏去,後背早讓他抓出血絲。
如此由早至晚、至天明,兩人累了便維持交合的姿勢睡著,有一方先醒了,便會自動扭動起身子再次點燃欲火。
就像凋零前最後一次的燦爛,他們瘋狂地交媾著。
直至最後一次,在龍望潮耗盡所有力氣陷入昏睡前,他仿佛聽見殷非墨在他耳畔低沉沙啞地呢喃了一句話。
那是他一直想聽的,以為不可能聽見的一句話--
署名是給他的,不是孟飛卿。
他是在作夢嗎?
如果是夢,他希望永遠不要有清醒的一刻。
***
自那一日之後,他們又離開雁蕩山。
殷非墨先是抱著他到鄰近的城鎮抓了幾帖藥,隨即買了匹馬一路往北而行。
他隱約猜到殷非墨欲往何方,卻提不起勇氣問。
那次的瘋狂激情仿佛一場夢,是一場醒得太快的夢;而他猶自在邊緣掙紮,不願太早醒來。
默默無語的一段路程,越到終點,他抓著殷非墨衣襟的手便揪得更緊,直到馬兒長嘶一聲在一幢熟悉的大宅前停下。
殷非墨抱著他下馬,然後將手搭上他兀自不肯放的手腕,一寸寸慢慢拉開。
最後,他不得不鬆手,不隻手裏空蕩蕩的,就連腦子裏也一片空白,隻全身瑟瑟發抖。
「到了。」殷非墨清冷的嗓音揚起,不帶半絲情感。
原來他聽見的愛語,真的隻是一場夢。
他望著一臉淡然的殷非墨,哽咽的問:「你是趕我走……還是送我回來?」
回應他的,竟是一記諷笑。
「都第二回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唇畔噙著冷笑,殷非墨轉過身,臨去前又丟下一句:「我玩膩了,不想再為了你的難過或開心而費神編謊話,所以,結束了。」
手一揚,殷非墨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揚塵而去。
龍望潮站在原地,怔忡望的著消失在天邊的淡藍身影,幾度欲喊,終是按下,隻讓淚水替代,在臉上無聲流淌。
身後傳來雜遝的腳步聲與叫喊--
「四少?這不是四少嗎?四少,你回來了啊……快快快,快讓人去通報幫主與二幫主……啊!四少,你怎麼了?怎麼……」
至此,龍望潮耳邊一切再無任何聲響,隻剩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