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龍望潮如此威脅,殷非墨先是一愣,唇畔笑意隨即加深。「喔?那倒也無所謂,記得找漂亮些的。」至少賞心悅目,可以當成活春宮來觀賞。
「那我就找夏侯方來氣死你!」女人不行,那就換男的!
「這又更無所謂了。」殷非墨唇畔噙著自信的微笑。「你忍受不了讓我以外的男人壓。」從之前的經驗便可得出這個事實。
「……」雖然是事實,但他就是不服氣!「那我壓他!」
熟料殷非墨竟是一個更無所謂的聳肩。
「那你就壓他吧,反正……」右手伸出,在龍望潮瞠目結舌下覆住他的臀部,惡劣地揉了幾下。「你這裏自始至終都是我一人專用的,那便行了。」
「……」好個……不要臉的狐狸!
很想痛罵對方的厚顏無恥、卑鄙下流,更想咒罵一句「去死」,可想到現在這生死未卜的情況,隻能壓下怒火,暗暗咬牙。
殷非墨,本四少看你是病人才不跟你計較,哼!
龍望潮氣得牙癢癢的時候,卻見對方狡詐的笑容忽然退去,慢悠悠的露出一抹溫柔纏綿的笑來。
「知道你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好好活著,那便夠了。」
直到最近,他才明白飛卿當初的苦心。愛一個人,是絕對不希望對方與你一同死去,在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你所想、所盼的,是如何讓對方在沒有你的世界上好好生活。
他自始至終都不願龍望潮知曉,便是怕他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甚至同樣做出十年前他欲與飛卿殉情的事;他才從頭到尾都不說出「愛」這個字。
短短幾個字包含著多日來獨自忍受的痛苦與說不出口的情感,更讓原本打算不哭泣的龍望潮再也忍不住酸楚,握著殷非墨的手痛哭失聲。
「你要熬過去……」
「嗯。」
「別丟下我一個……」
「嗯。」
「殷非墨,你一定要活下來……」
「……我盡力。」
哭了許久,好不容易止住淚水,龍望潮抹幹淚坐直身子,忽又哼哼幾聲。
「怎麼?」殷非墨疑問道。這回又是什麼事了?
「有件事我一定要找你算帳。」用哭紅的杏眸橫了殷非墨一眼,他問道:「你為什麼將銀狐狸送給沈白?」
「我?」殷非墨愣了下,想起手中的銀狐狸,便遞上前。「不就在這裏?」
這一看,龍望潮呆住了。
殷非墨垂下眼,過了半晌才開口:「本來不想告訴你,不過還是說吧。原本的弄丟了,所以我便去買個替代的。」
「弄丟?」瞪著殷非墨手中的銀狐狸,龍望潮蹙起眉頭,從自己懷中掏出自沈白那裏奪回的銀狐狸。「原本的在這裏呀,是我從沈白手上搶回來的,他說是你送他的,我氣不過就……」
這下子殷非墨心中了然。沒想到沈白小小年紀,心眼竟這麼多,怪不得龍望潮一心以為他與沈白有私情。
「我從未送過他東西,肯定是不小心自我懷裏掉出來被他撿去,他又編了那些謊言。」憶及龍望潮不知為沈白的謊言難過多久,他沉下臉問:「如有機會,要不要我將沈白帶到你麵前,讓你出口氣?」
原先他並不打算找沈白報仇,因為即使躲過沈白的出賣,他也躲不過之後第二、第三個沈白;但膽敢欺負他身旁的人,便決計不能輕饒。
龍望潮想了會兒,搖搖頭。「算了,他也……很可憐的。」如果他是沈白,也會嫉妒自己的幸福,痛恨世間的不公平吧?
「喔?」
龍望潮不再多提,攬著殷非墨的手,將臉擱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輕喟道:「殷非墨,其實我是真的很幸福的。」
他擁有疼愛他的兄姊,還有優渥的家境,更有一個他最最喜愛的殷非墨。這樣的人生,還有啥好抱怨的?
突來的話讓殷非墨疑惑地挑了下眉頭,旋即笑了,「知道便好,也不知是誰在開始時,老抱怨自己倒黴可憐。」他揉了下龍望潮的發絲。「既然原本的銀狐狸還在,那這新買的便沒留著的必要。」
殷非墨才要將它丟至一旁,又讓龍望潮拉住手。
「不能丟。」不待殷非墨問,他忙將原本的銀狐狸放到殷非墨手上。「這是我送你的。」說著,他又將殷非墨另外買的銀狐狸搶過,漲紅臉輕聲道:「這就當作是你送我的,咱們一人一個,誰也不許再弄丟。」
縱使賀靖曾告訴過他,殷非墨喜歡戴狐狸麵具、鍾情狐狸,皆是因為孟飛卿,但他已全然不介懷。若在先前,他必定會再為此難受,但現在他已明白,即使殷非墨心中存著一個孟飛卿又何妨?他現在愛的,眼中看的,都是自己。
殷非墨對孟飛卿的愛不會消退淡忘,但他對自己的愛卻會與日俱增的啊!
龍望潮相信,總有一日自己將與孟飛卿站在同一個位置上,甚至超越他。
凝視著龍望潮染上紅暈卻又顯得比以往堅定的臉龐,殷非墨綻出淡淡笑意,收緊手上的銀狐狸,一手拉過龍望潮。
「記得在初月穀裏說的話嗎?」語落,殷非墨將唇貼上龍望潮沾著微微鹹味的軟唇,交換了個暌違數日、熱切甜膩的吻;鼻子對著鼻子、額頭碰著額頭。「我現在回答你,不用和飛卿作比較,你和他完全不同;不用想著要變成他,做你自己便好。」那是因為我喜歡你,並不是為了找一個替代品。
殷非墨短短的幾句話,已勝過世界上任何一長串的甜言蜜語。
「殷非墨……」龍望潮笑著抱緊深愛的對方,許久以來的害怕、猜疑、患得患失,全在此刻撥雲見日、全數消弭,心頭是滿滿的甜蜜與踏實。「你一定會好的,等你好了,咱們再去初月穀,這一回我不會再傷心難過,也不會再與你鬧別扭。」
聞言,殷非墨輕笑幾聲。「那麼,你還會甩我巴掌嗎?」
「才不會!」龍望潮抬起頭,漲紅臉道:「不過要是你再故意說些混帳話,我還是會甩你巴掌。」
「哪有每回都乖乖任你打的便宜事?」殷非墨扯高唇,捏了龍望潮軟嫩的臉頰一下。「說到這個,那巴掌我先記下,修羅狐狸的臉你也敢打?等日後再與你慢慢算帳。」
龍望潮不服氣地嚷嚷:「哪有這樣的!明明是你的錯,挨巴掌是應該的!」
「明明是有人鬧別扭,遷怒無辜……」
還想再逗龍望潮幾句,殷非墨唇畔笑意卻因為猛烈襲上的劇痛瞬間一僵,痛得倒臥在床上,連帶地也讓龍望潮一個踉蹌跌在他身上。
「殷……」
龍望潮驚叫一聲,卻見被他壓在身下的殷非墨咬緊牙關不讓半聲呻吟逸出口,隻是渾身止不住顫抖。
知道他是劇毒發作,龍望潮連忙拿起擱在床頭的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喂進他的口中。
「好多了嗎?」他擔憂不已地審視臉上痛苦未有減緩跡象的殷非墨。
殷非墨艱難地搖搖頭,劇痛早已令他無力說話。
這一回的痛苦遠較先前更為劇烈,難以忍受,除了胸口和四肢之外,頭部更迸開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幾乎要爆裂般難受。
來不及了嗎?真的已經……到極限了嗎?
喉頭湧上一股腥甜,蒙矓間,他看見龍望潮驚惶失措的臉、聽見他不斷問自己怎麼了,然後逐漸地,臉上爬滿驚懼的淚水。
意識消失前,他隻聽見龍望潮哭著大喊:「賀靖、賀靖……」
……嘖!最後的記憶裏,龍望潮喊的居然不是他的名字,有沒有搞錯?好,這筆帳他也先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