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北坡聽見身後異常響動,轉頭一看,正迎到陸秋池的破口大罵:“我叫你勾引他,我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是不是?”陸秋池的“耳報神”任欣銳早就報告了北緯極的蹤跡,故此她能夠來到這裏抓個現成。
成遙森從江雪蕊處得到蘇北坡的消息,連飯也沒吃,急匆匆地趕來,正巧聽見陸秋池的罵聲。他強忍怒氣,三步兩步走進店子裏,拉住蘇北坡說道:“走,跟我回去。”
蘇北坡記得剛才在電話裏聽到的話,有人說小蕊才是成遙森的媳婦,小蕊——不就是江黎蕊麼?她明白的。她胸中也堵著一口怒氣,隻在那裏亂躥,找不到發泄口,也找不到人哭訴,她隻冷冷地笑了一下,扭著肩,擺脫了成遙森的手。
陸秋池一見蘇北坡這種模樣,便冷嘲熱諷地說道:“你怎麼可能把她叫走?她正在這裏跟別人約會呢。”說到這裏,陸秋池轉過去看了北緯極一眼,繼續說道:“可能有人還舍不得她走呢。”
成遙森深深的眼眸一暗,眼底風雲湧動。北緯極一把拉住陸秋池,大聲說道:“你不要再說了,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
陸秋池說道:“那你告訴我,事情是怎麼樣的?”
北緯極回答道:“我的手機壞了,我來買手機遇上了她,就這樣而已。”
這時站在一旁的江雪蕊幽幽地開了口,說道:“就連買個手機,兩個人都會碰到一起,而且會這麼親密,僅僅是巧合,這太難以置信了。”成遙森想起了江雪蕊拍的那張照片,他狐疑地看著蘇北坡,想聽她解釋。
恰恰蘇北坡正跟成遙森賭氣呢,心一橫,說道:“我就是跟他在一起,怎麼,你不是有媳婦了嗎?還能管著我?”
成遙森心知李亞秋的話讓她聽見了,臉上卻閃出一縷春風似的微笑,也不回答。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想道,這算是哪出戲啊?怎麼她開始還解釋後來卻承認了?陸秋池的情緒最為激動,她恨不得能親手殺了她。
任欣銳見大家為這事吵得不可開交,便從桌子底下把一塊香蕉皮踢到蘇北坡座位底下,她想道:“摔死她才好呢。”
北緯極聽到這裏笑著說:“你們都應該沒意見了,這是她自願的。”說完,拉著蘇北坡就要離開,陸秋池一時氣憤難當,伸手要打蘇北坡,蘇北坡為了躲避陸秋池的攻擊,趕緊往旁邊走,誰知卻一腳踏上香蕉皮。
“咣當”一聲巨響,蘇北坡摔了下去,全場的人驚呆了。
成遙森大聲叫著:“小北,小北。”
北緯極也大聲叫著:“小北,小北?”
蘇北坡沒有任何回應,成遙森跑過去一看,隻見她緊閉著雙眼,一道深紅的血跡從她的腦後流出來。
成遙森駭得大叫一聲:“小北!”他抱著她瘋狂地往外衝去。
成遙森十分懊悔地抱著頭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北緯極坐在對麵另一頭。
蘇北坡受傷並不嚴重,很快就蘇醒了。醫生幫她包紮了傷口,輸了液,晚上就可以出院了。奇怪的是,盡管蘇北坡的傷勢不嚴重,她卻一直很安靜,從出事到現在,她一句話也沒說,她神思恍惚,像是沉浸在回憶裏。
成遙森十分擔憂,他不停地往病房裏看去。
北緯極一個人坐在長廊裏,低著頭,弓著背,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成遙森隻覺詫異,那樣精力充沛的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那裏,就像用盡了力氣,立刻就要飛走了似的。
醫院牆上電視的畫麵不停地變化著,女播音員的聲音字正腔圓。李長星副市長出現在電視畫麵上,四周跟了很多人,一路走著一路回答著記者的提問。
“據考證,南明島荒宅屬民國期間一位富有的鹽商所有。富商為了躲避戰火,帶著家人隱藏在這座荒島上,至於鹽商及後代最後去了哪裏,有待考證。明天將在現場舉行荒宅開發競拍會,現在各大開發商已在南明島商務酒店會合。”
女播音員極富磁性,配合著熱鬧的電視畫麵,就連靜悄悄的醫院的房間也熱鬧了起來。
蘇北坡想了整整一個下午,慢慢想起北緯極是誰,也回憶起兩人在西嶺雪山遊玩與破廟裏勇鬥歹徒時的情景,她因禍得福,竟然恢複了記憶。
“哢嗒”一聲,門鎖輕響,“小北。”北緯極輕聲呼喚她。
“你好,北緯總裁。”蘇北坡輕聲回應他。
北緯極的手輕輕地顫抖著,總裁……她回憶起來自己是誰了嗎?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小北,你知道我是誰嗎?”北緯極帶著希望,帶著沉重的回憶,小心翼翼地問道。
蘇北坡沉默了很久很久,她遲疑著,緩緩地搖了搖頭,一道亮光從眼睛裏一閃即逝。
就當做不認識吧,他已經訂婚了。
現在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好的,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那樣……
……
輕輕的歎息聲飄蕩在蘇北坡的心底,她回答道:“剛才我聽見有人這麼叫你來著。”
一抹失望的神色爬上了北緯極的臉頰,他怔怔地望著她:“你不餓嗎?想不想吃點什麼?要不要我帶你出去吃飯?”
成遙森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必須輸液,不能離開醫院。”
北緯極回頭看了一眼,見成遙森正拎著幾隻飯盒站在門口,神情黯然。成遙森顯得疲憊不堪,短短幾年過去,沒想到他眼裏的滄桑隱隱浮現。
北緯極說道:“我會再來看你的。”
他離去的背影那麼落寞,就像老了幾歲似的,蘇北坡狠心地別過頭去。醫生宣布蘇北坡恢複了健康,成遙森笑著說道:“隻是丟失了部分記憶。”
蘇北坡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七號男生,我的記憶恢複了。我記得所有的事。”
成遙森聽了這話,身子微微一震。
三天之後,荒宅競拍方案出來了,中標的是李亞秋的公司。李亞秋的主體公司本來就開在海南,每年為當地政府上交很多利潤和稅金,做生不如做熟,當地政府有這樣的考慮。
這個結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李亞秋極力挽留成遙森留在海南,她好不容易才尋回親生子,真想和他多相聚一段時間。還有一層原因,地主舊宅投資項目確定下來了,投資方案名義上是江黎蕊設計,但主要骨架還是蘇北坡的想法,李亞秋心裏很明白,成遙森作為地主舊宅投資項目設計主要參與者,他對這個項目十分熟悉,有他在,這個項目才能夠順利完成。
蘇北坡恢複了記憶,這件事情在成遙森的心底留了一個難解的結。他想道,如果她恢複了記憶,她還能忘掉北緯極嗎?他需要時間來重新考慮,自己和蘇北坡要怎麼走下去?
這段時間工作和感情的變數,讓成遙森身心俱疲,他需要一段時間休息。讓時間去沉甸擺在眼前的問題。於是,成遙森給成冕打了電話,成冕同意了他的請假要求,並且決定讓蘇北坡擔綱當季“偉業製衣”新品發布會。
蘇北坡早已恢複了健康,收拾了行李準備回清江市了,“偉業製衣”春季時裝已經開始打折了,再不回去加趕夏裝,恐怕夏季時裝就要無法及時上市了。
拎著皮箱下了樓,蘇北坡在一樓的大廳裏等成遙森,她正焦急地望著樓道,卻聽得“嘩啦啦”一陣拉杆箱拉動的聲音。
成遙森下得樓來,蘇北坡微笑著說道:“應該回去了。”
成遙森幾次欲開口,卻又止住。他的心底像大海一樣湧動著,她的記憶恢複了,她還會和我結婚嗎?這一次,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兩個人走出商務酒店,金色的太陽灑下強烈的光線,蘇北坡抬起手遮擋了一下。
白浪向岸邊湧來,碼頭旁邊,幾隻巨大的遮陽傘五彩斑斕,傘下擺著幾張桌子,深褐色的木紋上微微泛著光,桌子有些年頭了,擦拭得光可鑒人。
兩個椰子插了吸管,放在桌子上,兩個人專心地吸著。很明顯,兩個人的心思都不在飲料上,各自低頭想著心事。
蘇北坡說道:“遙森,今天玩過了,我們明天一定得趕回去了。”
成遙森悶悶地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這次,你得一個人走了,我會留在海南。”他靜靜地看著她,就像看著碧波萬頃的海麵。
蘇北坡聽了這話,忽的一下,腦子就亂了,胸口也悶得不像話,就像一塊石頭堵在那裏,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蘇北坡掙紮了許久,這才問道:“你是不是打算過一段時間才回清江市?”
成遙森沉默了許久,回答道:“我在那座城市有一種飄泊感。以前年紀小,很多事不能體會。現在,我成熟了,懂了許多道理,強烈的飄泊感也出來了。我要找一個必須留在清江市的理由,小北,請你給我這個理由。”
成遙森這話說得很深,蘇北坡自然明白。
蘇北坡想了許久,說道:“你知道的,我需要你,沒有你,我很大一段時光會成為虛無。我的身世你也知道,很久很久以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