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圓鼓鼓、紛粉嫩嫩,像極了柔軟香甜的小壽桃。
小小的拳頭握在胸前,睡得沉穩又安心。
這小男娃一來到世上,就成功贏得所有人的關注。
“瞧瞧這眉眼鼻唇,簡直和上懷同一個模子印出來,沒有一處不像的。”柯雨央開心地看著寶寶,仿佛時光倒流,又和二十多年前的兒子重逢。
“咦,真的很像。”特地抽空從比利時趕回來的瞿美江不太甘心,左看右瞧,終於得意地補充,“不過這耳朵是我們家纖纖給的。”
“我覺得耳朵也像上懷呢,看這弧度還有耳垂的形狀,都跟他爸爸一模一樣。”
“那……頭發,頭發像纖纖!”
寶寶的頭發還很稀疏。
兩位分別當了爺爺和外公的死對頭湊在嬰兒床旁邊,四隻眼睛張得大大的,打量著初來乍到的新成員。
張澄修的眉頭愈看愈皺。雖然小家夥睡得很熟,像團天真無邪的小饅頭,但是他有一半機率會遺傳到侯家人的個性;雖然五官輪廓怎麼看都是張家的血統,像極了上懷,但是外表像父親,個性就多半像母親……
雖然如此,他都覺得無所謂了,就任這顆小饅頭把他這老頭子搓圓捏扁吧,他當爺爺了!
“我已經請人算過,這孩子命格缺水,就叫雨軍,張雨軍。”清清喉嚨,張澄修開口宣布。
“你什麼時候請人算的,我都不曉得,死要麵子。”柯雨央微笑,就知道他心裏其實興奮得很。
但是外公立刻出現意見。
“雨中行軍,那不淋成落湯雞,還威風得起來叫日軍好了。”
“日軍我還美軍咧你少跟我唱反調。”
“是你沒大腦。”
結果為了寶寶取什麼名字,兩個人又逮著機會哇啦哇啦吵。
最後是侯纖纖解決問題。
“張軍我決定了,就是這個名字。”
為母則強,誰也不敢有意見,就此拍板定案。
名字折衷了爺爺與外公意見的張軍,從此成了兩人之間的潤滑劑,不管他們倆彼此怎麼看不順眼,再怎麼想將對方置於死地,隻要把張軍擺到中間,一切仇恨都化於無形。
每個人都沉浸在寶寶到來的喜悅中,唯獨當了父親的張上懷,反而心中鬱悶。
首先,是他的公寓被大舉入侵,不但柯雨央為了照顧媳婦搬進來,瞿美江為了照顧女兒搬進來,連紀嫂也為了照顧小姐搬進來,一時間領地全麵失陷,清幽的公寓成了歐巴桑的聚集地。
他一個男人大手大腳的,想靠近老婆,柯雨央怕他把虛弱的她碰壞了;想抱寶寶,瞿美江又怕他把孩子給摔壞了,動輒得咎,做什麼都不是,最後被紀嫂趕到自己的房間裏,變相軟禁。
好不容易捱過一個月,擺完滿月酒,他送走老母也送走嶽母,卻還是不能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因為忠心耿耿的紀嫂決定長期駐紮,確保小姐他們母子生活舒適,想當然耳,有這麼大一尊電燈泡礙著,關防如山,他再也不能享受原來愜意自在的日子。
然而這些張上懷都可以忍受,他真正介意的隻有一件事,而且這樣的狀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抱歉,讓讓!”
一大早,紀嫂便勤奮地進行清潔工作,吸塵器從餐桌下豪邁的掃過,打斷張上懷晨間的咖啡時光。
他抬起腳,起床氣還沒全消,對這位胖大嬸很不滿。
“你不用做這些,這裏有鍾點清潔工。”
“先生,那些人做事哪有我細心俐落,我來就可以了。”
“那些人不會在我喝咖啡的時候撥灰塵給我當作料。”
“喔,是嗎不好意思,再讓讓!”
抹布瞬間於桌麵飛旋,橫掃千軍,張上懷連忙端起杯子閃人。
“謝謝你。”不可以跟歐巴桑計較,他受教了。
“早上不要隻喝咖啡,一點也不營養,不知道你是怎麼長這麼大個兒的。小姐起床啦,快來吃早餐!”紀嫂準備了熱騰騰的糙米粥,還有許多侯纖纖喜歡的配菜,將她照料得無微不至。
“早安。”侯纖纖坐下來,拿起筷子,被張上懷的目光盯得抬起頭看向他。“你該去公司了。”
“我有事想跟你說。”
“晚上再說好嗎”她專心地喝粥。
“我晚上見得到你嗎最近我回到家,你不是已經睡了就是出去,一進門就說累了,抱了寶寶關上房門睡覺,我們根本講不上三句話。”這讓他很挫折。
“我在準備下學期的課程,所以比較忙。”
“是真的忙,還是不想看見我?”
侯纖纖停下動作。
即使她什麼都不說,張上懷也感覺得出不對勁。
雖然她外表恍若無事,生活起居也很正常,看見他也會笑,會說話,但她就是忙,忙學校、忙孩子、忙任何一切的瑣事,忙到每天和他的對話隻有匆匆兩、三句,他見到她的機會少了,他們的目光少有交會,而這一切都是從寶寶出生的那一天開始。
她在回避著他,他弄不清楚為什麼,左思右想,唯一的原因,隻有可能發生在機場,然而他好幾次想要解釋,都像現在這樣不得其門而人。
她拒絕與他溝通,他們的距離愈來愈遠。
“我們應該有話要說吧”張上懷不能忍受這種氣氛,事實上,他再也不想孤零零的睡在自己的房間裏了。
“你跟我很好啊。”
“‘你跟我’不是我們?”
她微愣,四目在沉默中交會。
“我不好。我們談談。”他按住她的手。
這時,房間裏傳出孩子的哭聲,侯纖纖說:“寶寶醒了,我要抱他。”
“我去就行了。”一直在旁邊忙來忙去,把耳朵豎得長長的紀嫂擱下餐盤,打算去抱孩子。
“不用了,我去。”
張上懷站起身,可是比他更快的,侯纖纖奔入房內,抱起嬰兒床上的兒子。
這是又一件令張上懷不解的事。
“你怕我碰壞他?!”
“我……沒有。”
“難道寶寶怕我?!”
“不……”
張軍窩在媽媽的懷抱裏,舒服又安心,不再哭泣,然而周圍的氣氛愈來愈凝重。
“但是你不讓我碰他。”
她有意無意地躲避他,又防著什麼似的不給他接觸孩子的機會,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張上懷沒抱過他幾次,隻要他靠近嬰兒床,侯纖纖就有各種名目把寶寶抱走。
他們的距離不止拉遠,他是完全被她阻隔在外了,他該死的才會感覺不出來!
“寶寶餓了,要我喂。”侯纖纖說,抱著孩子走開。
張上懷在她經過的時候靠近,她卻嚇得退後一大步。
“你躲什麼”隨著她激烈的反應,他臉色沉下。
“我……”
“我的手髒,還是沒有資格碰你?!”
“不是那個意思?!”
“你躲我。我現在不但自己的孩子不能抱,就連妻子也不能碰你究竟怎麼回事,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了嗎?我做了什麼”
張軍哇地哭了出來。
“你嚇到寶寶了!”
張上懷注視繈褓中的兒子,和自己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轉向侯纖纖。
“顯然我是多餘的。你盡管抱著他吧,不打擾了。”
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侯纖纖隻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紀嫂拿著奶瓶抱走哭得慘兮兮的張軍。
小家夥今天特別辛苦,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吃到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