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後的反差(1 / 3)

從原宿的竹下通逛到代代木公園的跳蚤市場,我的腦袋裏根本就沒有空間可以思考琳琅滿目的新奇小玩藝兒該不該買,隻想著昨天那位幫我辦Che的板垣先生。

雖然他長得不高、身材也肉肉的,但他卻是我喜歡的類型,尤其是他的那張臉,忠厚又老實的模樣,根本就是個顧家好爸爸型。

一開始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很自然的就成了一副小塞碧玉模樣,無法落落大方的麵對他,但在他知道我是從台灣來的之後,他就對我不對勁的好,不對勁地為我解說旅館的一切設施等等。

碰巧他中文又講得不錯,讓我有機會可以跟他對上幾句,直到我要上樓了,他還給我一種要我多留會的感覺。

我想,他應該是吧!

但等我進了房間,我卻又開始認為他隻是在善盡職守而已。

就這樣子,我自己一來一往的跟自己過不去,失眠,到現在我都還在想他到底是對我有興趣?還是隻是單純在做他的工作?想想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曰本休息,卻變成了徒增煩惱……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明治神宮,天空也下起了綿綿細雨,在寒冷的十二月天裏,細雨讓我凍得受不了,我跑進明治神宮裏躲雨。兩、三個小時裏,我隻是呆呆看著紀念品店裏賣的護身符上麵,寫的“戀愛”兩個字,心裏猶豫著要買嗎?皮衣上的雨差不多幹了,但皮衣卻是冰冷狀態,讓我像穿了一塊冰在身上;而最令我難受的是我濕潤的頭發,它讓我的頭像戴了鎖緊孫悟空的頭箍一樣。

我全身發抖的走進旅館,一看見他我就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狼狽模樣,但他還是看穿了一切。

“你沒帶雨傘?”

“嗯!”我希望他趕緊把鑰匙拿給我,好讓我走人.但他卻拿了一瓶咖啡給我,“這個給你!”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用發抖沒血色的手猛搖,“這……不好意思!”

“沒問題!我還有啤酒,你喝啤酒嗎?”

“……“我搖搖頭繼續把那瓶咖啡推回去,“這樣真的不好意思!”

“沒問題的。”他把咖啡又推到我麵前,然後拿出了我的鑰匙給我。

“……”我盯著咖啡停了兩秒才把鑰匙接過來,然後再拿咖啡,“阿裏加多……”說謝謝的同時,我還禮貌的半彎了腰。

“歐呀思眯那塞——”我起身看他也半彎著腰的跟我說晚安,馬上再彎下腰……“歐呀思咪——”

跟著我走向電梯,眼睛不敢再看他,但餘光卻告訴我他還站在那等我進電梯,害我緊張得不斷按電梯鈕,催促它趕快下來,因為我的頭已經在冒煙了……回到房間我馬上癱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有好多星星在跳圓舞曲,好久好久……

突然有人敲起了我的房門,一時之間我還不知道有人敲門,隻是繼續跟著跳躍的星星在空白我的時問,等到不曉得第幾次敲門,我聽到了趕緊要起身才發覺全身好軟,我慢慢地撐起沉重的身體,軟腳的走去開門。

“你好!”

“……”我看到板垣先生站在門口,第一個直覺反應是要把門關上,因為我實在不想讓他在一天之中看到兩次醜醜的我;還好門隻關了一點點,我就聽到自己說關門做什麼,“你……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我……”

“不會不會……”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打斷了人家的話自己又沉默起來,馬上覺得很丟臉地把頭低得更低。“你感冒了!”

“……”我伸手摸自己的額頭,發現它燙得不像話,順勢再摸到臉頰,也是燙!當我稍微抬頭看到他的眼睛時,我的舌頭就又打結了,“可……可……可能吧!”“有感冒藥嗎?”

“……”我輕輕的點點頭,“嗯!”

“這給你!”看到他手上拿著一枝雪糕,我的眉毛跟著就揪在一起,盯著它不知道他在這時候給我這個東西做什麼,隻知道上頭畫了個布丁,應該是布丁口味吧!眼看布丁雪糕又向我前進了一步……他說:“祝你早曰康複!”

“……”我看他用手在喉嚨比畫了兩下,這時我才接下雪糕,“謝謝!”我很不了解為什麼他要我吃冰,像這種時候不是應該來碗熱湯嗎?不然幹脆給我打個針也好!雖然人家都說曰本人小氣,但隻要是他,我一點都不介意啊!最後,我還是不明就裏的把它吃了。“最近我覺得身體有點X。”

他說的最後那個字,讓我聽不清楚……

“有點什麼?”

“有點沉。”

他摸摸肚子解說。

“……”我順理成章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還好吧!”

“最近胖了。”

他被我看得害羞,笑得很靦腆。

“我才胖了咧!我覺得你這樣剛好!”

“你……”這會兒換他打量我,“你不胖啊!”

“可是,我覺得我應該再瘦一點比較好看!”

“跟我比你很瘦的,我應該多運動。”

“你平常都會做運動嗎?”

“以前都會……跑步,可是最近都沒有。”

“為什麼?”

“最近喝太多酒了。”

“喔!”

突然間也不知道要搭什麼話,還好他換了話題……

“你感冒好一點了嗎?”

“嗯!托你的福。”

“……”他先是停了一秒,然後笑個不停地重複我的話:“托我的福!”“怎麼了?”

“……”他揮揮手要我別介意,直到他笑完,“你今天去哪裏?”

“去……禦苑。”

“禦苑?”

看他一臉的茫然,我把旅遊書拿出來,翻到介紹新宿禦苑的那一頁。

“就是這裏!”

“……”他看了一下,“哦——我知道!那你喜不喜歡……”他搖搖頭,“那你有沒有去過新宿的中央公園?”“明天吧!那裏應該也很漂亮哄!”

“比禦……苑漂亮。”

禦苑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好像很難發音的樣子。

“我想也是。”

這時我已經不知道還能聊什麼,正準備跟他說晚安的時候……

“我有看到你今天留給我的……”他拿出我早上留在櫃台的那張留言,我才想到我早上鼓起勇氣寫的那些內容:在你上班的時候就讓你知道很謝謝你對我的好此外我想寫E-mail給你希望能有你的E-mailAddress突然間我又害羞起來,“……喔!”

我不敢看他的半低著頭,隻見他拿出一張便條紙,在櫃台上寫下他的E-mail,寫到yahoo..jp時他把co劃掉,停在那裏……“我忘記這裏是……”

“吧!”

他在劃掉的co下麵寫,然後又劃掉m……

“好像投有m。”

然後他把便條紙給我。

我興奮地回房間打開我的手提電腦,連上線後我一直停在主旨欄,不知道應該寫什麼……“該直接寫嗎?如果他不是……那他會不會嚇到?還是約他一起去中央公園好了!不行!萬一被他拒絕……那不是很丟臉嗎……而且他明天也不知道要不要上班?那我到底該寫什麼?”我懊惱的挪開鍵盤,向後躺向椅背……突然有人敲門,我馬上就有一個直覺,是他!

我趕緊到廁所照鏡子順順自己的頭發,然後把自己的眼睛撐大點,因為感冒讓我的眼睛腫腫的,看起來比平常小了很多。站在門前我探探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大方、要笑。準備就緒後我才開門,看見真的是他……“你好!”

他先一步的跟我打招呼,我馬上跟他點個頭,“你好!”

也不曉得是不是我的笑太僵硬還是怎樣,他變得有點尷尬,“我……我拿這個給你……”他一手從口袋裏又拿出一枝和昨天一樣的雪糕,一手還是在喉嚨那邊比劃。“這樣真的很不好意思耶!”

“……”他直接把雪糕拿到我手上,“我要……”他不知道要跟我說什麼,比手劃腳的指指自己,然後指指電梯。“嗯……”我點點頭,雖然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在他要轉身的時候,我突然叫道,“……等等!”我沒管他是不是有停下來,自己就跑進房間拿出花了四小時打的蝴蝶造型中國結,“這個送給你!”“這是……”

他臉上沒有表情,遲遲不敢接下那裝有中國結的小盒。

“這是你的歐咪呀給!”

我用曰文把禮物說出來,他好像聽不懂的杵在那裏一會……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曰?”

“……”我盡力掩飾對這個巧合的驚訝,“我就是知道啊!生曰快樂!”“……”他還是沒有表情,粗手粗腳的打開劄盒,看了半天也不說一句話,所以我隻好唱獨角戲了。“這是我親手做的,手工不是很好,因為我不是專業的,隻是自己看書在家做的,希望你不要嫌棄!”我的獨角對白說完他才抬頭……

“謝謝!我……很感動……”

“不會不會!”

看著他進電梯,電梯門關起來前他還跟我招手示意.而我則是微笑的鞠個躬。等電梯門關上了,我馬上又衝到廁所,把剛剛的微笑再做一遍,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嗯!還不錯!”

接著我尖叫一聲跑到床上,抱著枕頭猛掐,興奮得一直傻笑,然後我突然想到雪糕就馬上起身,吃著吃著我又笑了!不過說也奇怪,吃冰的時候總覺得喉嚨好舒服,消除了幹幹、澀澀的感冒症狀;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會買冰給我吃的原因吧!雪糕還沒吃完,我聽到又有人在敲門了。

“一定又是他!該不會是忍不住想進來了吧!”我邊想邊暗爽,趕緊擦擦嘴,稍微弄一下頭發才去開門。門一開果然還是他,但這次換成他把頭壓的很低,我還來不及開口,他就雙手奉上一個小紙袋……“這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很熟悉卻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就先雙手接下,“這是……”我還沒說,他就滿臉通紅的跑掉了。

我關上門,皺著眉回到床上,打開小紙袋,裏頭裝的是寫著旅館名字的娃娃鑰匙環,然後一個恐怖的想法讓我喃喃自語……“他該不會是妹子吧!”

雖然板垣先生已經給了我另一種猜測,但我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試試看,畢竟一輩子要遇到一個有這樣感覺的人太難了。而且,我如果不把他這個人搞清楚,自己一定也會心神不寧的,再加上我在曰本的時間又有限,所以我一定得好好把握機會才行……“那你是哪裏人?”

“我老家是在山形縣,你有聽過嗎?”

“山形縣……好熟喔!是在東北嗎?”

“你怎麼知道!”

“……”不小心猜到,所以我笑著說:“因為那也是我的故鄉啊!”

“你的故鄉?”

他看著我很是不懂。

“你們不是有個連續劇叫《阿信》嗎?”

“阿信…很久以前了。”

為了確定他真的知道,“就是講一個小女孩從小到老辛苦的一生,對不對?”“對!”看他點頭點得用力,還有認真的服神,我覺得他應該沒搞錯……“那個小女孩的故鄉不就在山形縣的山上嗎?”

“對!”

他還是回答得一臉疑惑,我繼續又問:“那你記不記得我的名字?”

“……哦——你也有‘信’

……”他疑惑的臉已經不見,換了一張笑臉,“我們是來自同一個故鄉……”“對呀!可是我以前怎麼沒有看過你?”

“……”他總是能笑得說不出話來。過時一個打掃的歐巴桑出現,很猜忌的在看我們,我馬上拿了他給我的榛果奶茶,跟他道晚安。“歐呀思咪——”

但他叫住我……

“對了!我的E-mail隻有co,不是。”

“……”我微笑的跟他比了個Ok的手勢就回房了,因為那個打掃的歐巴桑一直站在那讓我很不自在。我喝著榛果奶茶回味著今天的談話,傻傻的一會發出一陣笑聲……突然……“他應該有在等我寫E-mail給他吧!不然他不會又跟我提一次他的E-mail。”我馬上打開電腦上網,但我又杵在那兒無從下筆好久,最後隻寫下短短的兩句:十二點五十了,我想你睡了吧!晚安!

(PS)因為突然也不知道要寫什麼,如果你有收到信,我明天再給你寫信吧!隔天我依然無心在東京閑逛,早早就回了旅館,但他卻不在櫃台,讓我有點沮喪的回房間查E-mail,想不到他也沒回信!跟著我馬上再寫了一封信:天氣好冷所以躲起來嗎?還是不想看到我?如果是不想看到我,我會生氣喔!其實我要是在家的話,我應該會躲在家裏的棉被裏。你都習慣一個人靜靜的嗎?雖然我也常常一個人靜靜地,可是偶爾我也會找朋友聊聊天,吃吃飯或喝喝小酒。可能你還沒把我當朋友吧!(我算嗎?希望我算!)其實前天我有想找你一起去中央公園,隻是怕你會覺得太無聊,因為我的確是一個無趣的人,年紀也不小,已經不知道年輕人現在都玩什麼了。所以說……你有想過要約我嗎?有一點不知所雲……希望你不要介意。

原本想寫的內容一時之間又不好意思寫,等你準備好再寫好了。

祝美好的一天!

我反複看著這封信好久,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寄出去,心跳很亂地無法控製一直在Enter鍵上磨蹭的中指,直到吸了一大口氣才按下去。站在東京第一高的建築物——東京市政一廳的了望台上,我看了遠方的富士山一個下午,我覺得我著魔了,為什麼對一個才認識沒幾天的人可以這樣朝思暮想?我真的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很想單刀直入的問個清楚,又怕把他嚇跑或是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想慢慢跟他磨出火花,卻怕我沒有太多時間留在東京;想逼自己不要想太多,又怕難得的機會沒有好好把握!這時眼前壯麗的富士山隻是我視線的一個寄托,而我的心仍被早上收到的那封E-mail緊緊纏住,因為他是這麼寫的:已收到你的信謝謝你的關心。因為這幾天應酬太多了,所以昨晚我一直在睡覺。

這星期我的同事會到東京來研習。等他來再咱們去吃飯吧。

你感冒治好了嗎?要身體補補。

雖然他的中文寫得不是很好,但還是可以看得懂,隻是為什麼要等他的同事來才可以跟我去吃飯?難道他早有了另一半?

是男是女還是他的同事?

可是他最後對我的關心卻又是那麼的可愛,讓人想不透他怎麼會寫出這樣的中文!夕陽慢慢地把富士山染成橘紅橘紅的,身旁突然出現一群台灣團,他們的導遊正在呼喚團員們過來欣賞那美麗的風景。“……你們的運氣太好了!通常冬天這裏都是霧,是很難看到富士山的,可是今天卻難得可以看的這麼清楚……我跟你們說,明天你們就會住在富士山的……”突然,我轉身走人,因為那導遊的解說讓我覺得這是一個好預兆,所以我不必繼續為難自己下去,隻需要像他們一樣趕快把握住此時的美景。回到旅館,他出現了!

我就像有幾年沒見過他,把興奮都寫在臉上,而他依然是先拿出為我準備的活力補充飲料,讓我在那等鑰匙的時候先跟他聊幾句……“你今天去了哪裏?”

“去看富士山!”

“富士山!”他先是懷疑了一下,“……你是不是去了東京都廳?”

“東京……”我覺得好像不是,拿出了我的書看,“是東京市政廳!”

“哪裏?”

“……”他突然把臉湊過來,讓我停了呼吸,緊張的把書轉過去讓他看。這時我靜靜地偷看著近距離的他,很希望能有一桶冷水從我頭上倒下來,因為我的心跳聲也未免太大了,大到我自己都聽到了,更何況他的耳朵就離我的心髒不到十公分!“其實我說的就是這裏!隻是名字不太一樣。”

“……”我快速的收拾心情,“可能是翻譯的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