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要好,那還從長安購進大米就更加難以理解了。秋水姐,又沒有興趣跟我上去了解了解?”
秋水見曉飛燕又準備管閑事了,立馬往後退了一步,“你可別什麼事情都扯上我,我一個小小的天魔裏弟子可管不了別人買什麼賣什麼。這事要是傳到師父的耳朵裏麵,天知道會被他老人家責罵多久,上次爬窗戶回家的風頭都還沒有過去呢。要去你去,我在這裏從精神上支持你,反正你是將軍的女兒,體察一下民情也是無可厚非的。”
能把這帽子戴這麼高,曉飛燕算是明白秋水這次是鐵了心地不願意跟著自己一起淌這渾水了。但自己的性格是擺在哪裏的,看見什麼有疑點的事情不弄個明白那簡直比殺了自己還要難受。事到如今,也隻能自個兒上了。
碼頭邊上,中年男子一手拿著毛筆一手捧著一本厚厚的簿子。每當有人從船上麵扛著袋子出來,中年男子就用筆在簿子上麵勾勾畫畫。曉飛燕左右端詳了一下這中年男子,並沒有什麼印象。這時這群搬運工人中領頭的人來到了中年男子的身邊,裸露的上身滿是汗水,默默地向周圍的人訴說剛才勞作的辛苦。工頭用搭在肩膀上麵的毛巾擦了臉上的汗,“周老板,船上的貨都已經搬運完了。”姓周的商人聽罷,合上簿子,從袖口中掏出些碎銀子,“辛苦你們了,把這些錢拿去分給弟兄們吧。”這些錢可比平日裏的報酬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工頭一時激動得有些無法名狀,“周老板你太闊綽了,我代兄弟們謝謝您了。”周姓商人淡淡一笑,“錢掙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啊。再過幾天我應該還有一批貨從長安城運過來,到時候還得再靠你們幫忙。”工頭拍胸脯道,“周老板隻管放心,隻要我們兄弟還在這碼頭謀生計,就一定不會耽誤周老板你的事兒。”周姓商人點頭,“那我有需要的時候再叫你們,先去忙吧,我還得趕著把這一批貨物運回去。”工頭一連朝著周姓商人鞠了好幾個躬,然後拿著銀子找自己的那一班弟兄去了。中年男子把簿子放進了斜跨在腰間的布袋,輕歎了一口氣,離開了碼頭。
“先生,請留步!”曉飛燕疾步追了上去。中年男子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曉飛燕,“姑娘你叫我?”曉飛燕點頭。“有什麼事嗎?”中年男子接著問。“先生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中年男子警覺地審視了一下曉飛燕,“你這話什麼意思?”這種強烈的敵意讓曉飛燕意識到自己說話的方式可能有些問題,於是連忙改口,“先生不要緊張,我隻是很好奇而已。因為今年傲來國的收成總體說來都還不錯,而我看先生你的貨物應該是從長安的米行運過來的。所以便猜想大概是傲來國的稻米不合符先生你的口味,所以才會從長安另行購置的。”中年男子一聲冷笑,“從來隻聽說過水土不服,這稻米不服卻是第一次聽說,姑娘你的理論很奇特,周某人佩服。不過我現在還有要緊事在身,沒什麼空餘的時間陪你在這裏談天說地,告辭了!”中年男子說罷欲走,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曉飛燕自然是不會放這人離開的,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衣擺。男子麵露慍色,“姑娘,我周某人雖然隻是個生意人,但拳腳上的功夫還是有一些的,你若再這樣無理取鬧,休要怪我不客氣了!”曉飛燕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鬆開了手。
在一旁久候的秋水見這邊的兩個人居然要動起手來,雖說對曉飛燕的功夫還是有幾分信心,但姐妹有難,沒有理由不去幫忙啊。秋水當機立斷的一聲怒吼,“欺負女孩子算什麼!”中年男子被秋水的這一聲呐喊嚇了一條,敢情這丫頭還有幫凶來著,於是擺開了架勢準備與這兩個女孩子大戰一場。等到秋水靠近,中年男子這次啊看清楚了這個大嗓門的丫頭的麵貌,“你是天魔裏的人?”秋水很吃驚這個人居然可以認出自己的門派來,天魔裏確實是有一些很獨特的訓練服裝,但秋水從來就不會在與曉飛燕一起的時候穿那種衣服。“你是怎麼知道的?”秋水直言不諱地問道,這種才一見麵就被人揭底的感覺確實不怎麼的。而曉飛燕也從中年男子的這句話裏麵察覺出更多的不可思議,麵前的這個家夥恐怕遠比自己預想中的要複雜。看著兩個丫頭吃驚的神情,中年男子倒是率先放下了敵意,“我有個朋友,總會在閑暇的時候跟我提起一個人,他的描述跟這位姑娘倒是有幾分神似。反正猜也猜了,不如在下再做一個大膽的猜測,請問姑娘的名諱是秋水嗎?”秋水與曉飛燕麵麵相覷,卻也不得不點頭。“那剛才那位拉我衣服的姑娘必定就是傲來國將軍的千金了,既是這樣,那所有的一切倒也說得過去了。”秋水驚詫地看了看曉飛燕,表示難以置信,“他怎麼能知道得這麼清楚?”中年男子抱拳向兩個丫頭施了一禮,“素聞傲來國有兩大奇女子,一個是天魔裏的大師姐秋水,另一個則是將軍的千金曉飛燕。而且,兩人經常結伴同行,能在外麵看見其中一個,必然也就能看見另外一個。”曉飛燕努努嘴,“這還真的名身在外了。”男子沒有搭理曉飛燕,繼續說到,“在下周濟昌,是長安米行的一個小掌櫃。至於這批貨嘛,我隻能告訴你們它們並不是用來吃的。”擺滿了米袋子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曉飛燕質疑的看了周濟昌一眼,“運米不吃,難道還是用來喂雞不成,這裏麵肯定有問題。到底是不是米,恐怕不能由你說了算!”
曉飛燕抽出別在腰間的匕首,徑直朝那馬車走去。周濟昌似乎已經知道了曉飛燕想要幹嘛,卻並不阻攔,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站在馬車旁邊的車夫一臉驚恐的看著曉飛燕,又轉頭看了看周濟昌,周濟昌卻視而不見……
車夫已經徹底被曉飛燕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給鎮壓住了,眼看曉飛燕就要走到自己身邊了,而自己除了一個勁地哆嗦之外,什麼都不會做了。曉飛燕走到車夫的身邊,狠狠瞪了車夫一眼,這車夫竟然兩腿一軟,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地上。後麵回想起來這件事情,車夫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會怕成哪樣。曉飛燕攀上了馬車,手中的匕首咻的一下紮在了車上的麻袋上麵。袋子上出現了一條不大不小的口子,裝在裏麵的顆粒狀的物體立即嘩啦啦地往外流,灑得車上到處都是。曉飛燕伸手接了一下,湊到眼前看了看,沒有大米的那般光澤。遲疑再三,曉飛燕又揀出一粒放進自己的嘴裏,咀嚼了半天之後,曉飛燕吃驚地轉過頭對著秋水,“還真的是糯米……”
周濟昌也走了過來,把被嚇趴在地上的車夫拉了起來。“既然你是傲來國將軍的女兒,那你剛才的行為我權當作是你為了保障傲來國居民的安全所進行的例行公事,所以破掉的那個袋子我也就不準備讓你賠了。如今大小姐你該檢查的也都檢查完畢了,是不是可以從馬車上麵下來,放我們通行了呢?我這批貨要得比較急,繼續拖延下去,隻怕即便是如同大小姐你這樣的大人物也有些承擔不起呀。”
算起來今天這事兒錯的還真是自己,所以即便是周濟昌的話裏麵滿是尖刺,曉飛燕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隻得訕訕地從馬車上麵跳下來。摸摸衣服,今天出門的時候比較急,忘了帶錢袋,身上隻有為數不多的一點碎銀子。曉飛燕一股腦兒地全掏出來放在了周濟昌的手上,“弄壞了東西就得賠,我可不想因為這件事情讓別人對我說三道四的,這點銀子我也知道不夠,所以希望你能留下一個地址,剩下的我會親自送到你府上的。”
周濟昌重新審視了一下曉飛燕,這丫頭雖然出身名門,卻也是相當的懂事,沒有普通紈絝子弟的驕橫,如此一來周濟昌對曉飛燕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親自造訪這樣的事情我看就算了,我那小廟可容不下這麼大的神。何況這一批糯米也不是用來吃的,你要賠頂多也就賠被你劃破的這個袋子,這點碎銀子,差不多了。”
“那你是否能告訴我這些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呢?”曉飛燕意識到自己跟真相隻有一步之遙了,如果再錯過的話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周濟昌讓車夫上了馬車,饒有興趣地看著曉飛燕,“都說傲來國的將軍在民眾心目中口碑不錯,我一直不怎麼相信,心想這統兵打仗的人如何能夠掙得民意。不過今天看看將軍千金的種種表現,我又有些相信了。正巧這次這事還真有那麼一點點的棘手,如果能攤上這麼一個得力的助手,未嚐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秋水這個時候也走了過來,很自然地挽住了曉飛燕的手臂。兩個女孩子緊緊地盯著周濟昌,等待他揭曉這個困擾兩人的問題。
“這事說來可能有點光怪陸離,不過這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有些奇怪的事也不奇怪。”
“直接說重點!”曉飛燕雖然平時跟秋水開玩笑的時候也喜歡繞著彎子說話,但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繞來繞去無疑是最難讓人接受的罪責。
周濟昌笑笑,這個將軍的千金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想必你們都知道生糯米可以化解屍毒……”
曉飛燕的臉上露出了吃驚,這沒有說完的半句話已經說明了整件事情的嚴重性,“這麼多的糯米,得供多少人使用啊?”
周濟昌聳聳肩膀,“我的那位朋友隻告訴我盡可能多的往這邊運糯米過來,至於具體的情況,你們作為本地人難道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曉飛燕看了秋水一眼,“我在家裏根本就沒有聽到任何關於這件事的風聲啊。”
“至於這個問題嘛,我就不好多做揣測了,時候不早了,周某人得趕路去了,兩位姑娘再會。”周濟昌跨上了馬車,示意車夫可以啟程了。車夫韁繩一拉,拉車的及匹馬就踢踢踏踏地往前走了。秋水突然掙脫了曉飛燕的手,往前追了幾步,“周先生,請留步!”
“秋水姑娘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周濟昌探出頭來問秋水。
“那個,方便透露一下你的那位故友叫什麼名字嗎?”
“迷離!”說完這兩個字,馬車載著周濟昌絕塵而去,留下曉飛燕跟秋水兩人呆呆地站在那裏。良久過後,曉飛燕喃喃自語,“迷離哥怎麼會跟這個人扯上關係的?秋水姐,你不是說迷離哥是被袁伯伯派出去執行任務的嗎?從這商人的話聽來,迷離哥似乎就在我們附近活動呢。”
秋水搖頭,“師父安排下來的任務都是很隱秘的,除了執行任務的人與發布任務的人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屍毒泛濫恐怕是惡鬼橫行所致,我這就回去稟告父親大人,讓他帶兵平定此事,秋水姐姐你則想辦法聯係上迷離哥。”
秋水抓住了曉飛燕,“燕子,這個事情不能決定得這麼武斷,如果能借助將軍府的力量,憑借天魔裏與將軍府的交情,是不可能不敞亮了談這個事情的。如今師父排除師兄是執行這個任務,而將軍府上下卻一無所知,唯一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就是師父並不想把這個事情張揚出去。”
“但是屍毒傳染性極強,如果不盡快處理掉這件事情,隻會有更多的人因此陷入困境。我身為將軍府的人,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相信師父有他自己的打算,如果燕子你真的放心不下,我們去雲隱閣問問師父不就好了。”
曉飛燕想了想,“好吧,如果袁伯伯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的話,我就隻能把這件事情告訴給父親了。”
秋水無奈的點頭,“如果真是那樣,也隻能如此了。”
曉飛燕與秋水等候在雲隱閣外麵,麵見袁飛的請求已經托守衛在雲隱閣的師弟傳遞進去了。秋水心中已是一團亂麻,亂得連一會見了師父應該說些什麼都沒有了主意。曉飛燕也在糾結,如果袁伯伯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一旦自己把這件事捅給父親之後,天魔裏與將軍府的關係必然會出現裂隙。但是跟整個傲來國鄉親的安危比起來,這點私下的交情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即便是真的發展到那一步,大家應該都可以彼此諒解吧。
雲隱閣的門被拉開,進屋傳信的天魔裏弟子走了出來,“師姐,師父允許你進去了。”秋水點頭示意,拉著曉飛燕的手走進了雲隱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