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籠罩著大漠,陽光灑在雪地上沒有半分暖意。矮小的草木都埋在了雪裏,看不到走獸的蹤跡。隻有空中盤旋著四五隻黃鷹。一棵幹枯高大的胡楊樹孤零零矗立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的樹幹中間掛著一具鬆鼠的骨骸,給這幅孤寂的畫卷裏加上了最淒涼的點綴。天與地陰沉沉的連在了一起,光明和黑暗的界限模糊不清,還能存活的生靈大都隱藏在暗處,鬼鬼祟祟地注視著這片混沌未開的荒漠。
突然,天空裏傳來一聲悲鳴,一隻黃鷹好似斷線的風箏,從天上飄飄蕩蕩地栽了下來,落到樹下不停的掙紮撲騰。黑黃色的翎毛隨風飄零散落,忽上忽下,旋轉飆揚,仿佛無數隻蝴蝶在寒風裏飛舞。隻一會工夫,黃鷹氣衰力竭,翅膀張開再也無力收攏,雙腿蹬了幾下便不動了。周圍又恢複靜謐,唯有片片雪花落在地上『簌簌』作聲。
少時鸞鈴聲響,兩匹黑馬踏雪而至。跑在前麵的馬上坐著一個少女,大約有十八九歲的年紀,身穿一件水紅色的狐皮裏子鶴氅,腰係五彩錦帶,腳穿羊皮小靴,雪白的臉蛋上一雙的丹鳳眼顧盼生色,眼睛上麵斜生兩道柳葉眉,眉梢微微上翹,如輕煙般淡入鬢角,桃紅色的小嘴緊緊閉攏,臉上的神色顯的既興奮又著急。在她身後緊跟著一個身著藍衣的漢子,模樣年過三旬,尖臉薄唇,腰中係著長劍,兩人一邊縱馬急馳,一邊四下張望。
忽然那少女勒住了馬,用馬鞭指著前麵道:『在那裏!』藍衣漢子順著鞭捎看去,雪地上正是那隻黃鷹。他轉頭對少女笑道:『還是師妹的眼力好啊,再遲片刻被大雪蓋住,哪裏還能尋的見?』少女道:『沒有這棵樹還真不易發現,你看看去。』藍衣漢子翻身下馬,跑上前去撿起黃鷹,拿在手中仔細驗看:那死鷹羽毛零散,血跡斑斑,但身上卻沒有弓矢羽箭。那藍衣漢子喝了聲彩,豎起大拇指對少女叫道:『一箭斃命!師妹,這「無射之射」的法術到底給你練成了!』少女俯身看了看死鷹,皺眉道:『練成什麼了?這麼多的血!你見大師兄用這「無射之射」的時候,也把敵人射的滿身是血嗎?』藍衣漢子笑道:『你不過才練了兩個月,大師兄可練了十幾年啊!我說師妹,咱們別練了,萬一師傅看見……』少女揚起眉毛道:『不行,過些天就是「八宗道會」,我是九華派掌門之女,到時候難道叫其餘七派的人笑我沒有真本事嗎?』,話音剛落,『呼』的一聲,雪堆後飛出一隻雪雉來,竄到半空之中,從那少女的頭頂上平平掠過。
那少女大喜,在馬鞍上微微向後仰身,丟開馬韁伸直手臂,左手握拳在前,右手劍指在後,跟著右手虛拉,慢慢向懷中移動,仿佛正在開弓拉弦一般。她臉嘴裏念動咒語,屏氣凝神正要一『箭』射出,忽聽背後有人喝道:『你在做什麼!?』那少女識得語聲,回頭叫聲:『爹!』少女身後站著一匹白馬,鞍上端坐著一位闊嘴細眼的青袍老者,臉上帶著怒氣沉聲叱道:『哼!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爹麼?』轉頭責問那藍衣漢子:『時炎,你平時穩重,怎麼也任由你師妹胡鬧?』那少女搶著道:『不關周師兄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老者怒道:『還敢頂嘴?你忘了臨出門的時候怎麼囑咐你的嗎?』少女翹起了嘴巴,低聲嘀咕:『不就是說不能顯露道術嗎?我們的道術有什麼不好,幹麼藏著掖著的……』那老者斷喝道:『住嘴!』想要再教訓幾句,卻又無從說起,無奈長歎一聲道:『你娘死的早,我從小把你當男孩子養著,卻慣的你倔強任性,好勇鬥狠。』他手撚長髯:『我柳樸山自接掌九華道宗,十幾年來雖不算光大門楣,但也沒有破敗祖宗的基業,全憑著「謹慎」二字啊!』柳樸山指著茫茫雪原,接著說道:『這塞北戈壁乃是邪魔橫行之地,你濫用我九華道術,處處留下痕跡。如遇邪魔圍攻,我們千裏而來又無援無助,豈不要全軍覆沒?唉,青鳳啊,你也不小了,該長進了,怎麼就不能理會你爹爹的用心呢?』紅衣少女柳青鳳見父親說的言辭懇切,隻得答應道:『好了,好了,下次我不敢了行了吧!』柳樸山道:『還想有下次?再胡鬧就罰你一年不能用道術!』柳青鳳吐了吐舌頭,問道:『爹,到定襄還要走幾天啊?』柳樸山道:『大概後天就可以到了。聽說唐兵已在十天前攻占了定襄,李靖已經率軍出城追擊突厥殘兵。現在城裏漢胡雜居,龍蛇出沒,我們要倍加小心。』說完,吩咐徒弟周時炎將死鷹掩埋,然後催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