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元宗定定神,把當年峨眉山下的經曆粗略講述一遍。
尹方士雙眉緊鎖,喃喃道:「峨眉山……死道姑,倒讓我記起昆侖派的文秋雲。呃,你服下那個白色糯米團,又喝光整個池塘裏的水……風水相濟,情理之中,若非喝下去的水堵住風穴,你的精氣早被吸幹了,當場就得血脈斷絕。看起來文秋雲作了手腳,那糯米團定是束縛巽風劍的物事。大概由此緣故,巽風劍才會停留於你咽喉中,多年沒有移動……嘿,居然有辦法控製神劍,昆侖仙姝果真了得……」紫元宗急不可耐,俯身緊握尹方平手腕,暗道「尹道長……神劍能取出來,我還能再出聲說話,對不對?」尹方平笑道:「當然可以取出,不過老道沒那本事。你上天山找到麒麟宮主,就算不提此事,他也會從你喉嚨裏取出神劍的!嗬嗬。」忽而臉色嚴肅,沉聲道:「巽風劍若離開身體,心竅隨之關閉。無論你道術多高,再休想與小丫頭心語相通了!」聽了這話,紫元宗由喜轉憂,悵然想道「再不能和妹妹心語?那……怎麼好?」他當啞巴已久,此刻陡聞這許多奇變,真有些無所適從。
尹方士又道:「最近你和小丫頭心語不暢,時斷時續的,對罷?這是因為你丹田裏存著麒麟丹,那寶物蘊藏的真氣又引動了巽風劍。神劍動而心竅閉,自然難以暢通心語。你覺察到沒有?現在當肌膚接觸時,你們兩個才能心語相通,其中原因即在於此。」紫元宗愣了片刻,委實難以定奪,最後咬咬牙,暗道「不能心語便罷!取出神劍後,我就能直接跟妹妹開口對話了,何必心語?再說我也可以重新修煉攝心術。」尹方士搖搖頭,道:「這事你自己瞧著辦吧。方才提及的麒麟丹,也是非同尋常的法寶。此物與你血脈相融合,柳青鳳自幼苦練的九華真氣,九華派曆代掌門的修為,統統凝聚其中,現今都轉移到你身體裏,盡數為你所得。麒麟丹引動巽風劍,兩者相輔相成,竟使你瞬間練就先天道胎——修成道胎,頭頂會出現嬰兒形狀的罡氣,雖然還未能脫殼飛升,卻也是無數修道者夢寐以求的境界了。此後隻須略微修煉,你便會成為首屈一指的道宗高手!」說罷從腰間褡包內摸出厚厚兩軸絹絲手卷,遞給紫元宗,道:「昔年我拜訪道宗祖師,他們多饋贈所著道書,都是些竹簡尺牘。老道素喜閱讀,眼睛沒瞎之前曾將各派典籍撰輯成冊,編成上下兩卷,命名為《炁化真決》,其中包含道宗各種道法劍術的修煉要旨。」紫元宗接過卷軸,問道「我資質愚笨,能煉成書中道術嗎?」尹方士屈腿站起,哈哈笑道:「你有麒麟丹,還不是心想術成?那巽風神咒乃高深法術,你無師自通,輕輕鬆鬆便會使用了。這就是麒麟丹的效力所致。紫元宗,你先煉成道宗道術,過些天我再傳你仙宗仙術,然後咱們一起直奔天山,徑闖神宮!嘿嘿,眼下你坐這兒認真的看書罷,老道該說的都說完了,口幹舌燥肚子餓,還是回屋喝酒吃肉受用些。」他神色輕鬆,邁步向矮牆裏走去。紫元宗心念一動,暗叫道:「尹道長,你等等!我還想問你件事!」尹方士扭轉臉來,道:「什麼事?」
紫元宗心道「你怎知曉我是寅時生人?世上真有占卜之術麼?」尹方士眯著雙眼搖搖頭,笑而不答,嘴裏哼唱俚歌,一擰身,徑自踱入茅屋裏去了。紫元宗不便追問,暗歎口氣隻得作罷,定下心神看那《炁化真決》,展開上卷,隻見卷首寫著數行蠅頭小篆,卻是——「蓋因天地法道,判陰陽,生五行,育化萬物,開鴻洞而辟分溟滓,集造化而頡頏凡聖。其高而無上,莫見首尾,有始無終,不知窮盡。亦乎微者得之興盛,亦乎貴者失之衰亡。日月刹塵,概乎軌循,萬物生靈,莫脫其掣。然道也者,何謂也?曰真炁也。」讀到這裏,紫元宗微覺迷茫,尋思「書裏所言『道』即為『真炁』。而所謂的『真炁』,自然就是道宗修煉的真氣了。記得神木宮主曾對尹道長說『道,無所不在,無跡可尋。』但是真氣運行於經絡之中,我自己能夠感覺到,又怎麼叫做『無跡可尋』?莫非我想錯了?」他困惑不解,又把《炁化真訣》的下卷打開,矚目閱讀,又見卷首寫著——「宇內萬物,天地為大,人為靈者。然天地之道謂真炁,得之唯人曰真氣,故人通天地,心通日,腎通月,肝通陽,肺通陰,脾通五行,目通三光,是謂七通。真氣循而運之,子時氣起於腎中,卯時氣藏於肝內,午時心生陽氣,酉時陰降肺腑。周而複始,猶似春分冬至,四季輪替,天地間真炁和諧,風調雨順。人身周天通透,本厚元固。是乃養成大藥,修真煉劍之先決也。」紫元宗學過七通劍,讀了這幾句,頗有領悟,暗想「由此可見,道宗確把『真氣』視為『道』的根本,他們修道,其實就是煉氣。神木宮主所言與此不同,大概這便是仙宗和道宗的差別罷。」再將整部真訣瀏覽一遍,發現上卷都是講如何煉氣,什麼「氣透重樓,精實腎宮,」「神凝玉枕,舌叩天堂,令鬱然有聲」」,「端坐,鼻內徐納吐,七息止,咽津七返,入於中宮」等語。下卷所載全為各種道術的修煉法門,其中大部分是劍術要訣,諸如「足踏天罡,掐純陽訣,劍出商陽穴」,「環手虛疊,如托抱嬰兒狀,劍氣圓渾無鋒」之類。文字下方畫著穴道和八卦方位圖解,上麵標注道法名稱。隻見林林總總,極盡詳細,道宗各派道術一應俱全,九華派的「行雲流水」,「無射之射」也赫然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