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井冥月走近岸邊,柔聲道:『小姑娘天性聰明,頗具慧根,原該帶入仙界遊曆遊曆。但你可知「禍兮福所倚」?世間若沒了災禍,也不會有福澤了。況且世人多造孽業,最喜歡違背天道,很多災害是他們自找的,與我無關。』她一麵敘講,一麵屈膝半蹲,伸出那隻透明的右手,攤開五指來回摩挲,動作輕柔舒緩,仿佛在安撫暴躁的烈馬。咆哮的波濤隨即平複,河水由渾濁變清冽,潺湲而浩蕩的流向遠方。
東井冥月道:『夜來漢清部大戰心魔,此河受我仙氣感應,故而暴漲。現下洪流雖平,水勢猶在,我們正可借用這種勢道行路。孔雀河發源於天山天池,由此溯流而上,即是達到天山神宮的捷徑。』話猶未絕,東井冥月解開黑氅褪至腰間,露出裏麵的水晶羅衫,明晃晃燦若繁星綴身。隻見她並膝半跪在岸邊,右手結蓮花法印,****的左臂平伸於體側,上半身保持不動,左手指尖微微的彎曲,接著腕部,前臂,肘腋,肩膀漸次扭動。肢體柔軟舒展,姿勢妙曼而奇特,襯著那朦朧霧氣,仿佛夢境裏的精靈正婆娑起舞。
此刻孔雀河變得異常平靜,連一絲漣漪也沒有。轉瞬間,河中央隆起巨大的波峰,層層疊疊的滾動。東井冥月的手臂忽而揚升,忽而放落,波浪便相應的起伏,與她的手勢絲絲入扣。又過片刻,波浪翻湧的幅度增大,東井冥月慢慢站起來,左臂斜伸朝西,手腕揮灑,好似飛天濕婆拋甩長袖。河麵也如綢緞般波動,順著她左手所指的方向緩緩抬高。
朱雀看得出神,冷不丁被紫元宗扳過肩頭,半轉身朝向西麵。兩人並肩遠眺,卻見幾裏之外銀光蕩漾,滔滔的河水橫空飛濺;再放眼仰望天際,白雲之間碧波微瀾,蒼穹中交織著無數道絢麗的彩虹。
朱雀駭然失色,瞪著紫元宗道:『不是真的吧?我沒做夢麼?』紫元宗眉頭緊皺,暗自感歎『我隻道法術修煉至深,最多畫符念咒,呼風喚雨罷了。誰知竟能奪天地造化之功,神妙如斯!』朱雀愣了半晌,又定睛端詳東井冥月。發現她右邊依然風平浪靜,而左麵的河水已離開河床,逐漸斜向升起——半裏外離地幾尺,十裏外離地數丈,更遠處的河流竟深入雲端,宛然化作連接天地的水道——千裏長的孔雀河,以東井冥月的立足點為界,下遊照舊如常,而上遊橫波掠空,已經被她用仙術升上了穹頂!
等水流完全平穩,東井冥月重新穿好外衣,回身道:『沿此水路通往天山,當可暢行無阻,隻是沒有承載的舟船。開陽尊者,少不得請你施法。』開陽師匠麵無表情,淡然道:『尊者既能馭水通天,又何須以器物栽人?想必是要考較本部百年來的修為,橫荒部別無所長,區區幾根朽木,任憑東井尊者調用。』說著他挺直兩條長腿,搖搖擺擺的邁開步子,舉手投足間關節『嘎吱』作響。肚子上的那個大包裹來回晃蕩,裏麵又發出『丁零當啷』的脆聲。兩種怪音彼此應和,就像作坊裏的木工正用刀斧削鑿木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