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如今轉到了齊南楓所在的十二班，自己也是十二班的班長了，可還是習慣這樣稱呼段雪燁，對段雪燁的尊重也沒改變半分。
“我跟段雪燁之間，一言難盡。”喬月曦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尾音卻似歎息，“珞珞，你最好還是別問了。”
“你不想說，我當然不會多問。”尹華珞遲疑了一下，隨即又道，“但有句話，我一定得告訴你。”
“什麼？”
她攥著喬月曦的手又緊了幾分：“我曾做過關於上輩子的夢，夢裏阿南去了我的墓前，還和我提起了班長。”
喬月曦心念微動，同時也想起了自己那個沒做完的夢，她不安反問：“提起什麼了？”
“班長在你死後半年，隻身在段氏集團的寫字樓中縱火，而且沒有活著走出來。”
“……”
“這件事對段家影響極大，且似乎還牽扯出了段家的一些黑暗往事，但我沒深入打聽過，所以記不得了。”
所謂的黑暗往事，尹華珞不知道，喬月曦卻是很清楚的。
換句話講，段雪燁在那時已經抱了必死之心，並要以此極端的方式報複段正軒，讓段正軒曾經沾染的血案，最終暴露在公眾麵前。
還有什麼能比殺掉段家獨子，摧毀段家聲譽，更能讓段正軒痛不欲生的方法呢？
沒有了。
喬月曦的聲音有些顫抖，她難以置信地追問：“珞珞，你確定你夢見的事情真實嗎？”
“我確定。”尹華珞的回答很幹脆，“我相信阿南在墓前與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上輩子確實發生的事，這個預知夢的作用，大概在於提醒我們，這輩子不要再重蹈覆轍。”
有些事後悔一次就夠了，有些人錯過一世就夠了，千萬別被仇恨迷了心竅，將遺憾留到今生。
別再互相折磨。
——我會給自己犯下的錯誤做個了結。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
喬月曦曾經問過段雪燁，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他會怎樣。
彼時他告訴她，自己會陪她，絕不獨活。
原來他真的說到做到。
那一刻喬月曦眼底恍然有淚，她數度欲言又止，直到病房的門被再次推開，段雪燁緩步走了出來。
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端詳，最終停留在喬月曦臉上，一向清冷淡漠的人，難得露出如此緊張疑惑的神情：“談完了？這是怎麼了？”
喬月曦迅速轉過身去，抬手抹去眼角淚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沒什麼！”尹華珞反應極快，她擺了擺手，立刻逃離現場，“班長月姐，你們聊，我先進去了！”
段雪燁：“……”
他還未及分析那小丫頭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麼藥，抬頭見喬月曦已經一言不發朝樓下走去，於是快步追上。
“喬喬，等一等。”
喬月曦低頭疾走，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他執著地跟著她接連穿過三個路口，兩人甚至連輛計程車也沒叫，就這麼一前一後步行了一個多小時，一直來到她家門口。
晚風拂起喬月曦柔軟的烏黑長發，她背對著他站在明朗的月光下，身影似在微微顫抖。
段雪燁難得的有些慌了，須知他這些年，在外維持著清冷高貴的人設從來不崩，而每當私下亂了陣腳的時候，往往都是因為她。
他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喬喬。”他猶豫著低聲詢問，“尹華珞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他想，剛才應該直接把尹華珞拽過來，詳細審一審的，那個丫頭可真會添亂。
喬月曦一開口，語氣略微哽咽：“珞珞沒和我說什麼，但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說一說。”
“嗯，你盡管說。”
鑰匙就掛在她的指尖，她沉默片刻，舉步朝自家門口走去：“進來喝杯茶吧。”
這大約是近一年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對他提出邀請。
“好。”
段雪燁隨她進屋，視線始終追隨著她沒有挪開，他坐在沙發上，看她往自己的杯中斟滿茶水——她的手還在發顫。
他伸出手去接過了茶壺，另一隻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就勢將她拉到了身邊。
他輕聲道 ：“不喝茶了，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我聽著呢。”
額前一綹長發垂下，恰好遮住了喬月曦的眼睛，讓他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緒。
喬月曦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她似平複了很久，這才令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致太悲傷狼狽。
眼底淚光浮動，她啞聲問他：“我以前是不是問過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是。”
“其實那不是假設。”
“……什麼？”
她在他困惑的注視中，一字一句地回答：“那是既定的事實，雪燁，我早就已經死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