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燁猛然攥緊手指,骨節發白青筋畢現,他雙目充血地瞪著段正軒,喉嚨裏咯咯作響,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他聽到段正軒一字一句地說:“車輛翻入山澗,車毀人亡,這恰好坐實了吳德劫持人質、畏罪潛逃的鐵證,當初犯下命案的是他,所有證據指向的都是他,讓他和喬月曦一起死,這結局再完美不過了,對吧?”
吳德是最重要的證人,隻要他死無對證,那麼後麵的一切都順理成章。
至於喬月曦……
“雪燁,身為段家人,衝昏頭腦的愛情是要不得的,莫非你媽當年付出的代價還不夠慘重,仍不足以引起你的警惕?”段正軒繼續說下去,“你該醒醒了,喬月曦不是你認為的良藥,恰恰相反,她才是你的病根,隻有徹底拔除,你才能獲得新生,所以她必須永遠消失。”
曾經的傅柔始終覺得是自己害死了林辰,強烈的自責與愧疚感日複一日吞噬著她的理智,最終令她墮落成了一個瘋子,也不知道在利刃割開喉嚨的那一刻,滿眼血色,她有沒有得到真正的解脫?
那現在呢?輪到喬月曦延續林辰的悲劇了嗎?
段雪燁一瞬想到了那個關於上輩子的夢境,在夢境的最後,喬月曦猛踩油門,毫不猶豫與吳德的跑車相撞,雙雙衝下了高架橋。
爆炸聲起,火海蔓延。
明明說好要保護她的,隻因今天他遲了一步到藍夜酒吧,就給了段正軒可乘之機。
他是不是注定要失去她,無論哪一條軌跡,總免不了要通往絕望的結局。
他隻覺腦海中嗡嗡作響,一陣天旋地轉,喉嚨腥甜,忽然就彎下腰去,抑製不住地嘔出一口血來。
段正軒離座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神色冷酷,沒有絲毫屬於父親的溫情。
“這是你應得的懲罰,早在你決定與我作對,與段家作對的時候,就該有所覺悟——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是你的錯。”
是你的錯。
段雪燁額上冷汗滴在大理石地麵,緩慢氤氳開一片水漬,他終是渾身顫抖著抬起頭來,迎上段正軒略顯嘲弄的視線。
“你說得對,是我的錯。”他倏而意味難明地笑了,“但我從來都不怕一錯到底。”
“……什麼?”
“你毀了我所有珍視的人,我攔不住你,卻可以讓你陪她們一起。”
似有火光在段雪燁眸底一閃而逝,複又歸於無邊沉暗,戾氣滿盈。
他後退數步,直至靠上身後巨大的木質文件櫃,而後從腰間皮帶的金屬扣裏,扯出了兩袋藏好的白色粉末,以及一個小巧的打火機——剛才安保人員隻沒收了他的手機交給段正軒,但並沒有仔細搜身。
那袋白色粉末是鎂粉,活潑金屬,易燃易炸化學物品,瞬間就可以將這裏變成一片火海。
段正軒瞳孔驟然收縮,他登時明白了段雪燁的用意,駭然驚道:“你瘋了?!”
他本能地想要按鈴叫安保人員上樓,誰知段雪燁速度比他更快,後者果斷抄起身邊的複古木椅,掄過去砸壞了警鈴設備。
董事長辦公室的玻璃門極其隔音,若不按鈴,根本不會有誰察覺到這邊的動靜。
段雪燁已經快滿十九歲了,血氣方剛的少年真發起狠來,戰鬥力絲毫不比段正軒弱。他將椅子用力擲向段正軒,牙關緊咬,眉眼間笑意近乎癲狂。
他說:“你造的那些孽,直到下輩子也還不清,因果有報,死去的人們都在天上看著。”
“……”
“你不是總覺得我是個瘋子嗎?沒錯,我就是瘋子,而且恨你,所以……”
他抬手按下了打火機的開關。
“我這就送你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