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對我無害。」他微笑地望著她。
「你……你怎麼知道?」
「妳的眼神不會騙人。」
素心怔了一下,搖搖頭。
「為什麼搖頭?」他大手握著她細嫋的手臂,垂首凝視著她。
她不希望他太信任她,但也不能親口告訴他,她就是奉命刺殺他的人。
事在兩難,她隻能沉默。
上官素心不語,宸瑑也不逼問,隻是輕輕地擁著她,像擁著易碎的珍寶。
窗外暮色籠罩,屋裏沒有點燭,很快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沉重黑暗。
突然,素心耳際靈敏地察覺到一陣不尋常的風聲,正以迅疾的速度襲向宸瑑。
不及細思,她抱著宸瑑轉身,替他擋下那不明的飛行體。
隻聽得她悶哼一聲,一支銀白色的箭鏃從背後刺入她的右肩。
宸瑑見狀,立即反手抽出壁上的長劍,朝暗器襲來的方向激射而出。
窗外發出一聲慘叫,隨即響起淩亂的腳步聲。
宸瑑心知刺客正欲逃逸,但他擔心上官素心的傷勢,並沒有追上前。
他一手扶著癱在他懷裏的素心,一手點亮燈燭。
「妳怎麼了?傷勢嚴重嗎?」宸瑑擔憂的問。
素心臉色泛白,雙目微閉,卻仍搖搖頭。
宸瑑在燈下審視她的傷口,箭鏃刺在右肩,入肉極深,同時傷處正汩汩地滲出黑紫色的一行血,顯見暗器喂有劇毒。
「可惡!」他低咒一聲,扶著素心在他的床上趴下。
他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用火烤過,走到床邊。
「我要取出箭鏃,可能有點痛,妳忍著。」
「好……」她伏在床上,虛弱的回答。
宸瑑撕破她身上的衣服,用匕首劃開皮肉,再使勁將箭鏃拔了出來。
肩上傳來的刺痛,幾乎讓素心昏厥過去。
拔出箭鏃之後,宸瑑毫不遲疑的低頭替她吮出毒血,一口一口地吐掉。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才總算把毒血祛除幹淨。
「傷口清理好了,我找無月過來幫妳上藥。」
他替赤裸的素心掩上被子,正欲起身,卻發現她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襬不放。
「素心?」他低頭看她,才發現她雙目緊閉,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不忍心驚動她,宸瑑坐著床沿,神情溫柔的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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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素心緩緩的醒過來。
她張開沉重的眼皮,看到宸瑑坐在她身邊,閉目休息。
再四下一望,才發覺她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他的床上。
「宸瑑貝勒。」她微覺不安,輕輕喚醒他。
宸瑑立刻醒過來。「妳醒了,傷口疼嗎?」
「有點。」傷成這樣,實在不容她昧著良心說不疼。
「我先拿點藥幫妳擦上。」
「不用了,我可以回自己房裏擦。」她說著,要從床上爬起來,卻忘了自己肩膀的傷勢,支撐的右手一軟,整個人撲到宸瑑身上。
「妳看,妳就是愛逞強。」
宸瑑笑著將她扶回床上,起身從櫃子裏取出一小瓶藥粉,和一塊幹淨的白布。
「妳的傷口已經祛毒,擦上藥應該就沒事了,不過,為了小心起見,明早還是讓無月幫妳看看。」他掀開被子,一邊替她上藥包紮,一邊說道。
「不用麻煩上官先生,我沒事的。」她連忙說。
「為什麼?」
「隻是小傷。」她不想見到上官無月的原因很多,當然這隻是其中之一。
「這是小傷?妳可真勇敢。」他抿唇微笑。
「至少我沒有生命危險。」當她在肅親王府的時候,比這嚴重的傷都受過不少。
最嚴重的一次,是與十個肅親王網羅來的死士對打,雖然最後僥幸獲勝,卻差點把一條小命搞丟。
那次之後,肅親王對她非常滿意,所以收她為義女。
「我從未見過像妳這樣的女子。」
「嗯?」
「看起來柔弱,卻又堅毅無比。」
素心聞言不禁笑了。她堅毅嗎?她是身不由己。
如果她真的有宸瑑所說的那麼堅強,現在她也許就不會在這裏,她會逃出肅親王府,脫離肅親王的箝製,鳶飛魚躍,海闊天空。
「妳笑什麼?」
「沒什麼,隻是,你並不了解我。」她笑,輕淺的笑意在燭火的閃爍下顯得有些蒼涼。
宸瑑凝視她好一會兒。「我是不了解妳。雖然妳的眼神澄澈如鏡,心思卻太難懂。」
「是嗎?」她不認為自己是這麼複雜的人。
「第一次見到妳,我就感到好奇——妳總是微垂的頭,在想些什麼?」
這個問題很簡單,當時她是在思考怎樣才能一舉殺掉他,而不留下蛛絲馬跡。不過,這話現在當然不能說。
「我在想什麼,你還是不要知道。很多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她別開頭,回避他深邃的眸光。
如果他知道她的任務是潛伏在他身邊,伺機暗殺他,還會對她這麼溫柔嗎?她想是不可能的,屆時,他們隻能兵戎相向,至死方休……
思及此,素心蛾眉微鎖,不勝憂愁。
「妳幾歲?」他看著她,突然問道。
「十六。」她據實以答。
「好小。」宸瑑大感訝異。
「我看起來年紀很大嗎?」宸瑑的反應讓她覺得奇怪。
「不是,隻是妳有一種和年齡不相稱的滄桑之感。」他握住她的手,冰涼的小手在他的大掌中顯得異常纖細。
素心任他握著,並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滄桑嗎?也許你說得對。」她望著桌上跳躍的燭火,眸光迷蒙。
十歲時家破人亡,在肅親王府六年,忍受生不如死的精神壓迫……才六年,卻感覺已經痛苦了好久好久……
「妳在想什麼?」
素心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
「好累。」她說。
她的意思是說她現在累了嗎?可是看她的神情,卻似乎不像如此簡單。
宸瑑望著她,隻覺她神態堪憐。
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女孩,有著這樣悲苦的神情?
宸瓘總說他能輕易洞悉別人的內心,可是他卻怎樣也看不透她的心思。
原本伏在床上的素心輕輕往前挪動,將自己的頭枕在宸瑑腿上。
「我想睡了,可以嗎?」她問,卻已經閉上了眼睛。
宸瑑溫柔地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