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在手上細看,發現這東西的形體仿佛一支袖珍的劍。可惜通體鏽了,劍柄劍刃分得不大清楚,毫無鋒芒可言。
“哎喲!”
他手指摩挲尖端的時候,一不小心被刺破,滾落一滴鮮血。
鮮血濡染到劍尖處,瞬間被吸收了進去。
十指連心,陳三郎痛得叫喚一聲,感覺手指傷口的鮮血仍是不停地往外流淌,被小劍吞噬。他驚慌失措,卻無計可施,漸漸的頭昏目眩,昏沉沉一頭倒在地上。
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在夢中,有另一個自己,置身於一個光怪陸離五光十色的新奇世界。這世界全是匪夷所思的事物:四個輪子跑得飛快的鐵疙瘩、數不清的人、望不到頭的巨大房子……密密麻麻,光是看著,便壓抑得人喘不過氣。站在裏頭,東南西北,亂糟糟不辨方向。
一幅幅似曾相識的畫麵翻動著,似江河逆流,展現出曆史的進程印象:春秋戰國,秦漢唐宋明……千古文章,詩詞曲歌賦……
許許多多,聞所未聞。
漫長一夢,如同曆盡一生。
不知過了多久,有隱痛襲至,他哼叫著,慢慢睜開眼睛。目之所及,立刻認出是躺在自家的房間內。
“原兒,你醒了?”
關懷的聲音,有顫抖之意,隨即眼簾映出一張神態緊張的臉容,眉頭蹙著,眼角處滿布魚尾紋,顯示她韶華已逝。
陳王氏,陳原之母。
自從陳父早逝,兩個姐姐出嫁後,陳原便一直與母親生活著。
陳母年近四旬才得子,生下陳原,對於愛子,十分寵溺。不過她漸漸步入花甲之年,最為擔心的,便是百年後,猶像孩童隻顧著讀書的兒子該怎麼辦?能否守住這份小康家業?
“看來得抓緊那門親事了,雖然劉家獅子開大口,聘金要得離譜。不過成家後,如果原兒能立起心性,穩穩當當做人。就算讀書不成,也可以學習生意經營之道,那便好。”
念頭掠過,微微安心。
陳三郎眼神兒有點飄,問:“娘親,我怎麼回來的?”
“原兒,我在家久等不見你回來,慌張出門尋覓。天可憐見,幸虧在晚晴橋下見著了人。你暈倒在地,可把娘親嚇壞了,趕緊叫人幫忙抬你回家……我正尋思要去請大夫過來……”
陳王氏忍住沒有問陳三郎去那邊的原因,其實不用問,也大抵猜得出來。應該是兒子看見黃昏夕陽,河水蕩漾,美不勝收,便要去河邊賞景,吟詩作對什麼的。至於為何暈倒,卻有些蹊蹺。但人沒事,就好。
陳三郎狐疑地問:“你看見我的時候,沒見到有血?”
陳王氏嚇了一跳:“血?沒有啊,怎麼啦?”
“沒,沒什麼。”
陳三郎含糊搪塞過去,頓一頓,道:“娘親,今天是你五十九大壽,我本在街市買了兩條魚,不曾想半路沒了……”
陳王氏聽見,心頭一暖:自家兒子的生活閱曆如同白紙,難為他有這份孝心親自到街市買菜。隻怕那些油滑奸詐的販子,肯定把兒子當成了冤大頭,諸種欺哄,使著勁騙銀子。
至於陳三郎所說的“魚沒了”,可以想象,或滑了手丟失;或魚兒在路上被貓狗之類的叼吃了去。
不管如何,兒子記著自家壽辰,有這份心意,足矣,忙道:“不礙事,沒了就沒了……你暈了許久,想必餓了,我去把飯菜熱起,端過來。”
等她走出去,陳三郎把枕頭墊高,半躺在床上,伸出右手,鬆開原本一直緊攥住的拳頭。掌心處,一枚袖珍小劍赫然在。相比最初時的生鏽黯然,此時竟幽幽透出些許寒芒,不知是否吞噬了許多精血的緣故。
“文心養劍,肝膽潤筆……”
嘴裏喃喃著本絕不該知曉的玄奧字句——那篇《浩然帛書》口訣僅千餘字,簡樸古拙,和那場夢一同出現,突如其來地烙印在腦海裏,生根了似的。
做了一場荒誕之夢後,身子還是原來的身子,可精氣神煥然一變,仿佛換了個人,像佛家禪宗的“頓悟”,一下子明心見性,再不複以前的渾渾噩噩。
他長吸口氣,掙紮著揭開被子,起床。
被小劍吸了精血,孱弱的身子虛得很,勉強站起來,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一會之後,他才敢邁步,走過去推開被娘親關閉住的窗戶。
微寒的晚風撲打在臉上,使得精神一振。望夜空中一彎月,星辰熹微,他忽地一笑:“大夢二十年,撥雲見月明,今日方知我是我。”
身後,傳來陳王氏焦急的叫喚聲:“原兒,你剛剛醒轉,怎麼開窗吹風了呢?快,快躺回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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