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芬芳(2 / 3)

“催眠?”

“對啊,好比告訴小鳥你其實是隻鴨子,對方就不會飛了這樣,調整力量的大小很簡單。倒是精神上的束咒比較高難度呢。”

“喂!有人會對自己的朋友下這種束縛咒語嗎?”這根本是巫師的領域了好不好?天使瞪大雙眼,看來麵前這個神秘少年還真是不可小窺!沒想到“他”的今生竟然結識了這種麻煩的朋友……

“沒辦法啊。要想活在人類的世界裏就要做到和普通人盡量一樣。”嘲諷地笑著,一南繼續說道,“人類啊,是一種排它性很強的生物。哪怕是長著六根手指這樣隻要藏入口袋就可以掩飾起來的小小不同,一旦被人發現,也會惹來另眼相看的不幸。無法裝成普通人類就不能在人類的世界生活是常識呢,而且……”後麵的話他住口沒有說下去,麵前的人敵友不明,他總不能暴露太多阿冕的弱點吧。

阿冕的精神非常脆弱……記得那個幫忙下咒縛的人曾說過,在阿冕的靈魂深處,本身就存在著一道很深很深的封印,所以他的咒束才會輕易地成功。那就像是在已被高人書寫下正確咒符的禁錮上又再幫忙將那個禁錮加深而已……

那道封印是保護的封印,像緊緊擁抱住某些傷心到足以令他毀滅的記憶的手,一旦那道封印被剝落,不知道阿冕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會在那瞬間瘋狂死掉……

肉身無法盛載的強烈的悲痛到底是什麼呢?他無法探究也不想探究,他隻能幫助阿冕將不幸的記憶,繼續封存。

喜歡吃蛋糕的阿冕,有點迷糊但卻很可愛的阿冕,自從幫他把封印加強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夢遊與失眠情形的阿冕不是本來應該就這樣下去一直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嗎?

可是,昨夜,他清楚地看到了。

在遊樂場城堡露台上,抱著頭,大聲哭泣的阿冕的眼睛在那個刹那是紫色的……

是因為他擋住了某些東西,是因為他適時的呼喚,才在他的臉映入阿冕眼中的瞬間,悄悄地變換回純澈清冷的黑。

封印即將破裂了……不是他請人施加的咒縛,而是阿冕靈魂深處那個固有的封印在悄悄地碎裂……

無法阻止,再也無力阻擋了嗎?一南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空空的雙手。

“喂!你到底在發什麼呆?”脾氣不好的天使無法忍受地打斷少年怔怔的天馬行空。

“是你的緣故吧?”

猛地蹙起眉,厲聲這樣說著的少年,令天使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結巴道:“什、什麼?”

“阿冕會忽然昏倒,昨天會那個樣子,都是因為遇到了你和那個妖魔!可是他記得昨天的妖怪,卻記不住昨晚見過你,這就表示,你才是那個會讓他傷心的存在!所以咒束才會封住對你的記憶呀!”一南抓住天使的衣領說道。

留有長長秀發的天使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明顯露出一抹受傷的表情。

“是這樣嗎?”笨笨的天使呆呆地重複,“可是我明明是想保護他的……這一次,想要保護他的……為什麼要責怪我呢?還有,為什麼要說,害他的人是我,而不是那個妖怪呢?”

對呢,明明是那個妖魔要攻擊他,他才會保護他的呀。

不管離得有多遠,“他”氣息的波動,自己一直都能感應到的。不管是哪一世,他都是在天上看著他的,看著他一世一世的輾轉,在一世一世中尋找著不可能存在於人間的東西……

盡管不懂得那到底會有多麼的絕望與悲傷……

波動?

心思混亂中忽然捕捉到適才注意力轉移而沒有察覺的一絲詭異的波動,天使來不及多想,急轉過身,長發飄搖拂在身後少年的臉上。

用手撥開長長的頭發,一南抬頭向西樓半開著的窗口望去,卻隻見窗簾一陣動蕩。柿子樹葉悠然劃過眼底,似在預兆某種不祥。

胸口劇痛。

好像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

咖啡館裏,感覺就像小鬆鼠或者小狸貓般的少年羞澀地說著:其實……今天是我生日。所以一定要和哥哥一起過……

那也不過隻是昨天的事,為什麼卻有一種已經遙遠到不可挽回的錯覺?

心髒怦怦地跳動著,反複同一個聲音:阿冕!你千萬不要就這樣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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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圓圓的影子向自己射來,晁冕的方位不及閃避,本能地伸臂橫架在眼前。害怕地閉上眼,預想中的疼痛和傷害卻沒有隨之來臨,他小心地將眼睛張開一條縫,才發現跌落懷中的原來竟是一個又大又紅的……

“蘋果?!”

愕然地張開嘴巴,少年瞠目望向用手臂在窗台一撐從四樓高度的窗外翻入室內,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的女魔頭。

“探病的禮物啊!交疊起長長的腿,應該是敵人的人在看到他的表情後露出一抹微笑。即使在白天看來也依舊是黑得森然的眼睛仿若深不可測的幽泉,蒼白的麵色和嘴唇卻因為親切的笑容而變得不再令人感到恐懼。

晁冕捏著蘋果,反應不過來地眨著眼。坐在椅子上的人合攏雙手放在微微蹺起的左膝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絲毫察覺不出懷有敵意的樣子。要不是昨夜被追擊的印象還殘留著迫人戰栗的寒氣,甚至會在瞬間相信了對方真的隻是一個前來探視他的故友呢。

“我可不記得自己和妖魔的關係好到可以收禮的地步了。”幹幹地笑著,晁冕勉強地扯了扯唇角,警戒地瞟著手中的蘋果,天知道這上麵會不會突然長出一張嘴咬到他啊!提起蘋果,他記得白雪公主就是被蘋果……

“哈哈。”從少年清亮的眼神中可以輕易看穿他的想法,毫不掩飾地露出促狹的笑容,毒芹狡黠地眨眨眼睛,“如果說這是賄賂呢?拜托超能力偵探大人放過小人一馬,不要揭穿我的行藏又如何呢?”

“開玩笑。”晁冕毫不猶豫地拒絕,“誰會被一個蘋果收買啊……”

毒芹吊高眉角,剛想要稱讚對方的剛正,卻聽到少年接著說道:“也實在太廉價了吧。想要收買別人的話,至少要拿出黃金珠寶才顯得比較有誠意哩。”

“喂,我從昨天就發現了……”毒芹慢吞吞地問道,“你真的具有身為特種公務員應有的良知嗎?”

“和我這種才剛拿到身份證沒多久,薪金堪比童工待遇的危險崗位堅守者談論良知與金錢的關係,似乎有所不妥。”少年壓低聲音,眼中神色漸漸地清冽起來,“何況……是和你這種殺人魔……”

清明的大眼中瞬間浮動的表情是否叫做悲憤呢?毒芹無聲地笑了。

不管嘴上說得有多硬,這個被稱作阿冕的少年,其實隻是一個會為了別人的不幸而波動自身情感的小孩子而已。

不管是外貌與氣質都和以前的“他”完全不同了,隻有感情是永遠的弱勢這點似乎依然可以被利用。

垂下睫毛,掩飾情感,再抬起的眼充滿難以看透的深邃。如永無盡頭的青冥夜空。

心口驀然一窒,他從不知道純然的黑也可以是妖冶絢麗的,被那樣深邃的目光所注視,有種一不小心就會被吸入其中的窒息感。晁冕不自在地微微別開頭,懷疑這或許是隊裏的姐姐提過的魅惑之術吧?但……像自己這種根本打不過她的人,根本沒有誘惑的必要吧。

揣測懷疑警戒不安,隻覺得病房中的空氣密度特別凝滯沉重。晁冕忘記了一南就在附近的事實,全神貫注地防備著對麵的異類生物,手心全是汗,腦內有根弦緊張地繃著,光是防禦就已經消耗掉他大半的力氣了。

忽然苦笑了一下,有著漂亮眼睛的妖說:“有趣。這竟然是第一次,你這麼認真地看我……哪怕……是憎惡防備的眼神……”

漆黑的眼瞳掠過一絲恍惚,他捕捉不及,還來不及消化她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已經冷冷地站直身體,將掛在牆上的衣服朝晁冕扔去,“穿上外衣,和我走。”

“我……”

“我也許現在就要去殺人呢,超能力特警大人不來阻止我嗎?如果出現第五個犧牲者,警長又會大傷腦筋吧。嗬嗬……”不給他反駁和提問的機會,她惡劣地低笑著,偏頭瞧他,手指輕輕劃過自己的唇,低喃道,“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在意呢……”

善良的人最容易被操縱,她邪惡地想著,露出笑容。

碎碎的鋸齒狀劉海輕輕翻飛,顯露出來的眼瞳如子夜一徑深沉,令人無法揣測出她的話是認真還是謊言。可他卻沒有選擇的機會,從以前開始,就非常討厭後悔這種情緒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翻身從病床上跳了下來。

手掌撐地,他抬起頭,睜得大大的眼迎上魔女居高臨下望來的冷冽目光。

一瞬間,有種奇妙的感受。這個尚不知名的妖魔對於自己是否懷抱特殊的憎恨,否則為何會用那樣炙熱的視線凝視他呢?讓他的胸口也莫名地熾熱起來。

無聲而笑,她伸手拉他,卻被他避開,不在意地挑挑眉,在轉身之前她說:“嗨,我叫毒芹。”

陣陣刮來的風,卷著如雨的落葉,紛紛落落。

盡管不冷,卻覺得裸露在外麵的肌膚特別是耳朵被吹得又癢又痛。

街上的景色永遠匆忙。車輛疾馳行駛,行人三三兩兩地在身邊快步來往。仿佛畫卷般的場景時常奇異地沒有己身融入的感覺。因而總是慢半拍的少年加快腳步,追逐著前麵走得異常快速的女子。

她穿著一襲長款風衣,依然是偏向男性風格的裝束,卻因為知道了她實際的身份,而覺得別有一種凜然的風采。

道路兩旁密植的行道樹,拋灑下金黃的葉子時而阻隔視線,她偶爾回頭的時候,更會有種飛舞的葉片正在擁抱她的錯覺。

“是因為你可以操縱植物的緣故嗎?”少年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沒有發現嗎?漫天的落葉吹在你身邊時便會輕飄飄地避開呢!”

帶出一絲古怪的笑,她聳聳肩,用不置可否的表情回答少年:“像這種時候,你難道不是應該問出‘要把我帶到哪裏’這個問題比較合適嗎?”

“你要說的話,我不問你也會告訴我,否則我問你也不會說啊。”晁冕覺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正常的。

“不用對方提問,便會滔滔不絕地告訴可憐受害人一切來龍去脈那是電視劇裏壞人的特色,很不巧的是,我不怎麼欣賞那種率真的做法。”

“那你真是不遵守壞人的行規啊。”

“哈哈。”聽到少年咕噥出這樣的語言,就著把手插在風衣口袋裏的姿勢,她仰頭笑了起來,覺得有趣地望向他圓圓的臉,“那麼你要到行業委員會去控訴我嗎?可是……”

停下腳步,她腳尖一轉,驀然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動,“忘了嗎?我並不是壞人,而是惡魔啊。”

被突然伸出來的手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縮起肩膀,腳跟一提,向後退了一步。

嘲笑般地睨他一眼,她別過頭。

諷刺的、嘲弄的、輕視的神色一直交替浮動在這個女子的眼中,是因為自己沒有力量嗎?他悶悶地想著。再抬眸,卻發現她站在前麵,像是在靜待他跟上來。

深冷的秋風打著旋掀起她的衣擺,比一般男子還要略高的身材,挺拔的站姿有種特別凜冽的風韻。飄逸的短發被風吹得向後拂動,露出的側麵在剛毅中帶有一絲柔美。挺直的鼻梁與微微翹起柔軟的唇,構成奇妙的極具誘惑力的搭配。

莫名地紅了紅臉,少年的手從捂住耳朵的位置不覺滑下,捧住被風吹得冰冷卻又奇妙燥熱的臉頰。

雖然和妖魔展開月夜追擊戰是古怪的場景,但是像這樣和妖怪並肩走在街上,甚至會覺得對方是一個美麗的妖魔一定更加怪異吧。

胡思亂想中,嗅到淡淡的馨香,蹙起眉尖,他望向毒芹,竟不知道為什麼會脫口而出:“你為什麼要殺人呢?你明明……”

“明明?”轉過來的目光微爍,不解地挑眉,視線與之相對。

“明明……”淡淡的紅暈染上少年如冰涼糖果般柔軟的臉頰,不知所措地別開眼,他小聲說著,“明明……你的身上沒有那種嗜殺的血腥氣……”

心怦怦地跳得快起來。因為離得太近,因為……

“是呢。”微笑著俯身,她悠閑地眨一眨右邊的眼睛,“可是為什麼呢?那可是個秘密,因為……”

看到少年張得大大的期待答案的眼,她勾起唇角,輕浮地聳聳肩,露出戲謔的笑容,“因為我不是電視劇裏的壞人,所以——不告訴你!”

“啊!”醒悟又被擺了一道的少年懊惱地聽到身邊的人再次發出一串猖狂的笑聲,然後深深地低下頭去,有些矛盾有些猶疑地蹙起眉尖。

雖然在很多方麵他的確遲鈍,但在另一些方麵他卻是出奇敏銳的。這個名喚毒芹有著別樣風采的妖,並不似以往他曾追捕過的殺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