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晚上幾乎沒什麼行人,小禾像那《向左走、向右走》畫頁中的女人,在星空裏,在似墨水的背景下,拖著行李箱迎著風向前走著。她沒有想到她會淚水不止。一位蹦蹦跳跳的男孩牽在母親的手中。“冬日的一天,農夫發現一條凍僵了蛇。他很可憐它,就把它放在懷裏。當他身上的熱氣把蛇溫暖以後,蛇很快蘇醒了。它一清醒之後,就咬了農夫一口……”男孩稚嫩的聲音在夜色中清清脆脆著,小禾覺得這是神派來嘲笑自己的。去可憐別人,下場往往是農夫。死了還以為別人會謝你。《伊索寓言》都沒學好又怎麼在世上混。
手續很快辦完。羅主任說:“送你去北京學習,本想重新燃起你工作的熱情,不想卻把你徹底地送走了。”然後又喃喃自語:“也好,外邊更適合。”
成就早已結婚,女兒都有一歲了。她看著小禾,歎息不止,說:“女人不要心太高。”其實,好多事情不是自己的本意,要走哪怎麼走,好像總有看不見的力量推著,一切都有著定數。小禾解釋不清,她變得寡言。過去的同事給她餞行,她舉杯痛飲,醉了幾回。母親說:“小禾,你還是趕緊走吧,在這裏你已變得格格不入了。”令小禾看不懂的是母親,她與父親分分合合,到老了又住在一起,還有說有笑的。
這樣子六七日後,小禾在一天夜裏上了QQ。城市孤煙一直在線上。他先打招呼,說:“小城的一切可結束了?”小禾看著晃動的企鵝突然有些哽咽,視線模糊後,一滴一滴的淚從眼眶裏滾了出來,濺在鍵盤上。一朵花獻過來,他說:“別哭了,小公主。”他的料事如神每次都讓小禾來不及掩飾。於是她打過一行字:“你以為你不是何老師,而是何仙姑?”城市孤煙哈哈笑著,說:“你快回來吧,我想與你當麵講話。”小禾沉默了。那邊打過一長串問號。小禾說:“我不想剛過了一條河,又讓一條河橫在我麵前。”一排字飛快地傳過來:“我做你堅固的橋梁,陪你過一條又一條的河。”小禾無情地說:“你會老的。”城市孤煙說:“如果我老了,你就是別人的橋梁了,我甘願在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