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龍被驚醒時忙抓起了放在身邊的槍,發現自己還活著時,禁不住大口地喘息起來。剛才在夢中,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子彈射進了自己眉頭,那種冰冷的感覺實在太過逼真,以至於他感覺好像真的中彈一樣,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做噩夢了?”邱玉山見他那副表情,禁不住笑了起來,“我也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在戰場上被敵人的火箭炮打死……”
單龍呆了半晌,還在回想夢裏的情景,但想不通為什麼會出現白雪的麵孔。
“你是太緊張了,好好休息休息就會沒事的。”
“我也夢見自己被打死,一顆子彈射進了我腦袋裏……”
“沒事沒事,出去走走就放鬆了。”邱玉山一把抓住他就往外走去,他本來想帶上槍的,但被邱玉山攔住了:“帶什麼槍,這些日子老美巴不得我們上狙擊台,他們好連轟帶炸把我們全部消滅。”
單龍想想也是,於是把槍留下,跟在邱玉山後麵走了出去,不遠處還傳來陣陣稀疏的炮聲。
“老美還真有耐心,估計早就想衝過來看看我們是不是都已經死了。”邱玉山的話說得很直,單龍麵無血色地笑了笑,一回頭,又一個人站在了身邊。
“都快悶死了,你們去哪兒也帶上我吧。”張紅軍像鬼一樣突然出現,邱玉山說道:“好啊,想去就跟我們去吧,誰也沒攔著你。”
單龍也不知道要去哪裏,但見邱玉山神神秘秘的,隻好跟了上去。
他們一直往後方走,出了一裏地後,眼前出現一棵樹,樹不高,而且光禿禿的,在風裏輕輕搖動著。
“哎,這是什麼?”張紅軍眼尖,驚奇地叫了起來。單龍其實也早已看見掛在樹上的那些子彈殼,看了邱玉山一眼,邱玉山笑著說道:“怎麼了,很奇怪?”他走過去,又從口袋裏摸出幾顆子彈殼,走過去掛在了樹上。
“玉山,你這是在幹什麼啊?”張紅軍奇怪地看著掛在樹上的子彈殼,單龍也不知其意,好奇地圍著樹看了又看。
“我也是跟你學的,你用靴子裝子彈殼,但我不是記錄殺敵的人數,而是用來代表犧牲的戰友。”邱玉山一邊整理掛在樹上的子彈殼一邊說道,“一顆子彈殼代表一個犧牲的戰友,跟你所做的事差不多,隻是意義不同。”
單龍的心好像被凍僵了,良久都沒緩和過來,直到張紅軍的聲音驚擾了他,“這樣說來,那我每次想念犧牲的戰友時,都可以來這裏看他們了。”
“是的,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這裏看望戰友們……這個是良子的,這個是張全,這個是小強……”邱玉山拿起一顆顆子彈殼,聲音平淡地說道,“等到戰爭結束時,我會帶著這些子彈殼回家去,給他們立塊碑,葬在一起,大家都不會孤獨了。”
單龍的心被徹底震驚了,望著這些子彈殼和這個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戰友,內心不禁湧出一股崇敬之情,多麼平凡的一件小事,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盡心盡力地做到。
“玉山,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做的?”張紅軍眼裏也流露出崇敬的表情,這個看似放蕩不羈的家夥,內心裏也被深深感動了,此時麵對著這些代表戰友靈魂的子彈殼,在心裏說道,“兄弟們,你們看見了嗎?我們從來沒有真正分開!”
“謝謝你,我替所有戰友們感謝你為他們做的這些。”單龍凝視著戰友們的“靈魂”,內心湧起無限感慨。邱玉山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這些都是從你那裏得到的靈感,沒有你,我也不會想到要這麼做。”
單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心有愧疚,自己正在做的跟他正在做的事有本質區別的,他是為了標榜自己的成績,但邱玉山卻是在默默地為戰友們做著這一切。
“不,你是對的,你現在正在做的,讓我看到了自己的自私,我會放棄……我該讓大家都知道這事。”單龍握住他的手,歎息了一聲,“雖然是軍長讓我這麼做,但我會申請不再繼續下去。”
“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覺得我們現在做的事都很有意義嗎?我是為了紀念,你那樣做也是為了紀念,而且對象都一樣,都是為了讓已經犧牲的戰友能安息,所以你必須堅持下去,等戰爭結束時,我們一起回去,一起把這些子彈殼埋進戰士們的墓碑前……”
邱玉山的話感染了單龍,他找不到放棄的理由了,臉上露出非常感激的表情,連連說道:“好我聽你的,我們都要堅持下去,等到回家的時候,我們帶著戰友一起離開這裏。”
“玉山,要是我犧牲了,這裏會有我的位置嗎?”他們都沉默了,都在心裏緬懷這些逝去的戰友。過了很久,單龍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