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她皺著柳眉從名片本中抽出張名片遞給她。「那把資料傳到這家店來,我會在這裏用餐。」
「梁小姐今天不和方先生一塊吃晚飯?」
「唔?」有此一問,是預料之中,但她還是不免心慌。「我今天有事。再說起吃飯也不是例行公事。」
「別忘了這瓶養生藥,方先生交待妳要飯前空腹吃的。」王思瑩將案頭瓶中藥煉製的藥丸塞進她公事包中,體貼地叮囑。
她道聲謝,逃也似地走出辦公室,目不斜視地穿過和她沒有交集的製衣部門,那些臆測的目光沒有放過早退的她,她繞過電梯,選擇走樓梯。
這幾天不到六點,她即先行離開公司,避開晚餐約會。她的種種借口並沒有激惱方斐然,他泰然自若的姿態依舊也不對她窮追不舍,每天上午在公司的匆匆交會,他似乎能心領神會她不起波瀾的麵目下矛盾慌錯的心緒。
走出捷運站步行到了咖啡館,她今天有點急、有點渴望,她必須看到嚴子寬,得到一些寬慰和確認。
「依依,阿寬老板呢?」她坐上高腳凳,吧台內工作人員零落,工讀小妹也尚未上工。
「老板?臨時去采買咖啡豆了,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依依好奇地看著她,「出差很累吧?妳瘦多了。」
「是啊,四十五公斤了。」她精神奕奕地南下,憔悴疲倦地回家,連梁少芹也嚇了一跳,她卻提不起勁說明原委,補眠了十多個鍾頭才恢複元氣。
「吃些什麼?」
「……」她一呆,流覽一遍整本MENU,下不了決定。「咖啡吧。」
「咖啡?空腹不好吧?先吃個總彙三明治墊墊胃吧!」
空腹?對了,她該先空腹吃藥的。
她不假思索地旋開藥蓋,取出幾粒藥丸,和著白開水喝下肚腹。半晌,又盯著瓶身發怔。
她在幹什麼?她不是才發誓要擺脫那個人嗎?她何必這麼聽話?
自我質疑中,豐富的三明治端近眼前,胃不合作,沉甸甸地起不了強烈的食欲。她拿起一塊三明治,湊進嘴邊,咬了一口,嚼了幾下還是放棄。
「依依替我打包,我帶回家吃。」今天撲了空,無心再待下去。
「有心事啊?不等阿寬?」依依將三明治裝袋後遞給她,她很少如此躁動。
「想起來有公事還沒處理完。我先走了。」她笑得勉強拽起三明治,回身就走。
一拉開門,懷抱著兩、三紙袋咖啡豆的嚴子寬赫然站在門口,兩人打照麵,他展顏道:「這麼快就走?咖啡喝了嗎?」
「我──」她糾著柳眉,突然一把拽起他的胳臂,急道:「我有話跟你說。」
他困惑地隨她站到走廊,她憂思滿麵,煩惱地支著額頭,難以啟齒。
「如意,別緊張,想說什麼就說吧,我不介意的。」他鼓勵著。
她直勾勾地看著他,像要將他臉上的紋理都看清般仔細,看得嚴子寬忍俊不住,調侃道:「如意,別告訴我妳迷戀我。」
她一怔,冷不防冒出,「我是喜歡你。」
這下兩人都楞住了,她著慌又無措地倒退一步,他急拉住她,「小心階梯!」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別在意,我大概是忙昏頭了……」
「如意,不要緊的,喜歡個人不是壞事,我也喜歡妳啊!」他將她拉前一步,兩人倚靠在廊柱上。
「你……」她沒有聽錯吧?她的示愛這麼容易就得到回報?「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哪點讓你喜歡……」
「妳能幹負責,雖然初見給人感覺冷漠,也不健談,但其實善良體貼,顧念舊情,妳很執著,不易改變喜好,其實隻是缺乏安全感。妳是個好女子,能讓妳喜歡是件好事,不必覺得抱歉。」
她沒看錯他,即使在如此困窘的情況下,他都能鎮靜若常,化尷尬於無形,且不傷害她的自信。他的眼裏沒有熱情,卻語出誠摯。他是個好人,她感到了失望,卻也鬆了口氣,她至少走出了那一步。
「可惜喜歡不是愛。」她熱切地注視他,第一次這麼近、這麼大膽的看著他。
「愛需要累積,憑想象和一時盲目的熱情,很容易讓人失望的。」他搭住她的肩,「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啊!」
「你願意給我機會嗎?」她抓住他的手重燃起希望。
他俯視著那張渴盼的小臉,很想告訴她,他曾被她吸引過,再早那麼一點點,他是有機會愛上她的;可惜,她武裝的泠淡使他先給了別人機會。愛總是如此,難以捉摸,無法預測,需要勇氣。
他歎了口氣,尚未開口,卻感受到了她後方一雙冷利的目光逼近他。
抬眼望去,馬上露出理解的笑。
「如意,我恐怕有人不給我們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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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百貨公司的大型圓柱上,一口接口吃著脆皮甜甜圈,人來人住的熱鬧氛圍給了她勇氣,和身邊高大的男人麵對麵相處。
「妳喜歡他吧?」方斐然直言。
她不回答,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咖啡館?」
「妳給了思瑩名片不是嗎?」他聳肩。
她吃完最後一口,拍拍沾滿糖粒的手。「你不能管我喜歡誰。」她嘟著嘴,不覺流露出豁開一切的表情。
「嗯,現在不能,結婚以後我就有權利管了。」他從口袋拿出手帕,拭去她唇緣殘餘的白色糖粒,一本正經地說。
「你這人!誰說要跟你結婚了?」她嗔惱地躲開他。
「我們不是以結婚為前提在交往的嗎?」他挑眉,眸色轉暗。
她咬牙切齒,怨聲一腦兒迸出:「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如果不是我那對野蠻父母,我根本就不會和你站在這裏。你每天晚上就隻會帶我去吃販,十點準時送我回家,大白天也不知道都在做些什麼,神秘兮兮得很,誰知道你是不是另外有一堆女伴,還是在幹些於法不容的勾當?我可不是傻瓜,成天吃吃喝喝、接受你的禮物就會愛上你──」說到激動處她嘎然而止,背轉過身。
她說得太多了,萬一他一時光火,向她父母施壓她日子會更難過。
「這就對了!驕傲的如意,妳對我有要求或想法,就要主動說出來,我才能知道妳的感受。妳自尊心太強了,向男人表達點要求或情意,彷佛就是示弱,總要別人先揣測到妳的心思,為妳麵麵俱到。在愛情裏,這樣會吃虧喔!」他不疾不徐地說著,大掌扳過她的肩。
她像被揭穿了秘密,驚慌又羞窘甩開他的手,倔著臉道:「你還會隨便讓人占便宜嗎?」
「我很願意讓妳占我的便宜,但是妳得先說一聲,否則我又會錯意,對妳做出太熱情的回應,又要挨妳耳光了。」他放聲大笑。
她閉了閉眼,竭力不被他習以為常的撩逗言語引怒。「要你正正經經地說話,是不是會有困難?」
「像咖啡館老板那樣嗎?」他擠眉弄眼,攤攤兩手。
「方斐然!」她一拳捶向他肩口。
「如意──」他攫住她的手腕,斂起調笑,正色道:「你想了解我哪一點?」
這一問,她倒是被問倒了──說了,就表示她對他有意;不說,又拆了自己的台,幾番心思擺蕩,他卻搶先提議了。
「妳想上我住的地方看看嗎?」
她一楞,羞怒又起,將手腕抽回,毅然邁步離去。
「我好像很容易激怒妳。」他追上前拉住她,拖著她朝另一個方向走。
「你少作夢,我才不去你家!」她奮力與他拉鋸著。
「我知道自己在作夢,所以現在先帶妳上另外一個地方。至於我家,等妳愛上我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