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扳著手指頭數,五天了,她有五天沒和方斐然小聚了。舊的職務尚未有人交接,新的職務挑戰接踵而來,兩頭忙的結果是──晚上七點半了,她還沒踏出辦公室半步。自從顏家齊無預警地回鍋擔任董事長,方斐然再也沒有出現在公司了。
這樣牛郎織女下去,對缺乏激情的戀情不會是好事吧?
她喜歡新工作帶來的新鮮感和挑戰性,埋首在成堆的資料中時不會心神不屬,但一逮到空,思念即一點一滴侵蝕進心頭。想念一個人很麻煩,愈近夜晚,思念愈有掌控力,她坐不住了,強烈地想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李小姐,我回原來的辦公室處理一下傳真函,馬上回來。」她對另一個工作狂特助交待一聲,對方頭也不抬手揮一下,繼續講著電話。
她快步奔回進口部辦公室,拿起電話撥了他的手機號碼,靜待鈴響終了,會是他輕柔的回聲。然而她失望了,電話轉到了語音信箱,她按了結束鍵,直接撥到他店裏。
「喂,暢生園您好,請問要預約嗎?。
「我找方先生,麻煩請他聽電話,我是梁如意。」她報上名。
「梁小姐,抱歉,他剛才離開店裏,大概要到分店去您要不要留話?還是請張經理聽電話?」櫃台有禮地對應。
「不必了,謝謝。」她掛上電話,頹然望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她瞥了眼桌曆,十二月二十四了?耶誕節前夕呢!
她走到窗邊,俯看台北市的燦爛夜景。她不算孤家寡人,怎麼在這種屬於情人的日子裏,仍是形單影隻呢?
是她的錯吧?她沒有扮好情人的角色。幾天前就該計畫好的,她卻一個勁兒投身工作中,連彼此的問候電話也寥寥幾句就結束,顏家齊可為她找了好差事,當時沒有推卻是不想顯得自己小家子氣,接受了卻幾乎要以公司為家了,方斐然雖沒說什麼,但心裏不會太好受吧?
她猛然想到顏家齊丟給她的問號,和她在一起,方斐然快樂嗎?
方斐然性喜輕鬆度日,忙雖忙,工作和興趣卻結合在起;而她呢?時常繃著神經看待每一件事,不輕易棄守堅持,顏家齊是否早看穿了他們之間的差異?
今晚,她得重新好好想想,否則再多包容也敵不過疏離造成的情滅。
她迅速回身,衝出辦公室,在走道上蒙頭撞上一堵堅硬的肉牆,她捧著額頭,腳步踉蹌,對方動作迅速地捉住她的手臂。
「如意,急著要去哪?」
那一聲如天籟之音,灌進她寂寞的心扉,她張開雙臂,投進他懷裏,緊攬著方斐然的脖子不放。「我以為今天看不到你了。」她快要喜極而泣。
「傻瓜,今天是耶誕夜,總要道吃飯哪!」他撫著她的黑發,驚訝她的欣喜若狂,她真如此想念他?
「今晚去哪裏吃?」她笑咪咪仰起臉,突然覺得吃飯是件非常美好的事。
「到顏家去。」他不假思索。
「顏家?」這樣的夜晚,他找個特大號電燈泡做什麼?
「是。劉嫂準備了一桌子菜,我們一道去吃吧!順便告訴家齊我們準備下個月就訂婚,讓他另外找特助去,妳開始會很忙的。」他不疾不徐地說著。
他這是求婚嗎?他明知道她重視工作帶來的成就感,還這麼篤定地替她做了決定,甚至連夜向情同手足的好友宣告,他非常想擁有她吧?
奇怪的是,她一點也沒有不高興他獨斷做了決定,她真心愛上這個男人,她再度躍進他懷裏牢牢攀住他不放。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fmx.***
顏宅書房裏,顯得不安寧的步伐來回踱著。
「你是玩真的?」顏家齊俊秀的麵容垮下,眸子轉厲。「她根本不適合你。張芸比她還知情識趣多了,工作就可以奪走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這幾天你們沒見上麵吧?」
他攤攤手。「這是你特地回到公司的目的嗎?為了要把她調職,讓她忙得不可開交見不到我一麵?你太斤斤計較了,她不過說了你幾句……」
「我們認識這麼久,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顏家齊走向他,平抑激切的情緒。「我說過,我從未怪過你,也沒有懷疑過你,你何必草草結個婚了事?這不像你!」
「我是真心喜歡梁如意,喜歡一個人,能條列理由一一說明嗎?我特地告訴你。是希望你另外找人填特助的空,她還是坐鎮原來的部門。你搞得我們見不到幾麵,並不會讓我打消念頭。如果你覺得她礙眼,那就辭了她,她不愁找不到事做。」他不慍不火,平靜麵對好友的質疑。
顏家齊聞言吼道:「我真後悔讓你回台中替我料理家鄉那些事,除了長得像以欣,她哪點是你以往喜歡的類型?」
「家齊,你已經口不擇言了。」他下重語氣,皺著眉。「你直搞錯了,我沒這麼膚淺,她長得如何不是重點,你一直把重心放在這上頭,表示你從未釋懷過,不斷地在提醒我。如意說的沒錯,你是該好好把心放在公司上,別再胡思亂想了。」
他起身推開椅子,決定暫停舌戰,到樓下尋找梁如意。
「斐然!」顏家齊在後頭喚住他,聲音低沉許多。「我隻是希望我們二人中,總要有人婚姻幸福,我希望你快樂。」
他回頭凝視好友,展開諒解的笑,「我知道所以從沒跟你計較過。走吧,菜要涼了。」
顏家齊大步趕上他,兩人相偕步下樓梯,行至轉彎處,一聲尖利的驚喊聲貫穿屋宇──是劉嫂;她從未如此失態過。
叫聲過後一片寂靜,梁如意為何沒有反應?管家呢?
他們同時止步,各種可能性掠過腦海,方斐然以眼神示意顏家齊上樓,他步步輕緩,謹慎地靠近空冷的大廳,穿過香味盈繞的餐廳來到後方傭人房的入口。
劉嫂跌坐在地上,抖著圓胖的手指著斜對麵的後門顫聲道:「你們……不要抓她……先生會給錢……」
他朝手指望去,兩個一高一矮,頭罩毛線帽隻露出鼻眼的黑衣男人抓住了梁如意,梁如意嘴被膠帶封住,兩手被男人反拗在身後,反擊無力,兩腳奮力踢蹬,抵在門檻上,恐懼無助地看著方斐然。
他按下渾身涼意,強自鎮定不卑不亢地發聲:「兩位有伺要求直接向我說,不必為難女人。
「你不是顏家齊?」高個兒問,是粗嗓子。
「不是。如果要衝著他來,先放了她。」他往前靠近。
「他自找的,我們隻是要錢跑路他理都不埋,還以為他家是鋼牆鐵璧,什麼都不怕,沒想到我們進來就跟抽根煙一樣簡單。」矮個子拿把亮晃晃的長刀抵在梁如意臉上。
「前兩封信都是你們送的?」他邊問邊挪近。梁如意臉色發白瞪著那把刀。
「沒錯。」高個兒呸了聲。
「這就怪了,前幾天顏先生已經叫人送錢到指定的地方去了,你們今天來這一招,是怎麼回事?」他和言悅色地道。
「前幾天?」高矮兩人互看。「老三說沒拿到,難道是削我們?」
方斐然泰然自若地再向前一步。「對啦,你們搞錯了,都是誤會,錢早就送去了!其實你們也不必送那些信,需要錢,說一聲就是了,你們老大是顏老先生的換帖兄弟,底下人有事理應照應一下,何必這麼不客氣,還綁個不相幹的人?」
「老大?我們有老大嗎?」矮個兒湊耳問同伴。「顏老大是誰?」
「閉嘴!」高個兒啐了口,對方斐然嗆聲,「半年前的榮興老板綁架案知道吧?就是我們做的!我不管顏老先生是誰,我們兄弟沒拿到就是沒拿到,少唬我們!顏家齊不在乎,我們就帶走他老婆,等錢送上門了,我們就會放人。」
他一怔,恍然大悟,這些人和顏金山無幹無涉,不過是幾個不入流的綁匪,犯了案籌跑路費,顏家地處偏僻,成了他們覬覦的對象,梁如意多次和他一起出入顏家,被誤以為是莊以欣,今天還真是送上虎口。
「你們把管家怎麼了?」
「放心,在後院,敲一下就昏了。」矮個兒得意地笑,長刀陷進梁如意的臉頰。
「你們弄錯了,她不是顏太太,她是顏先生的客人,你們看清楚。」
高個兒一聽,賊溜溜的眼珠轉了轉,捏緊梁如意下巴細看,再從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比對了半天,道:「差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