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我的傻孩子唷,嗚……」邢太太哭得肝腸寸斷。
「大隊長,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很擔心邢采麗弱不禁風,萬一精神一恍惚或者體力不支,後果將不堪設想。」頂樓風大,邢采麗單薄的身影就像掛在枝啞上顫抖的枯葉,隨時都有被風吹落的可能,莫徹認為應該當機立斷,速戰速決。
「你有什麼好辦法?」
「我建議由你出麵跟邢太太說話,引開邢采麗的注意力,我則從另一頭沿著矮牆衝過去拉她下來。」
「你有把握不被她發現嗎?」大隊長憂心忡忡的問。
「天色漸暗,我正好可以利用夜色作掩護。」
「好,我會盡量拖延喊話的時間。阿徹,人命關天,茲事體大,你務必要做到迅速確實,否則,以她現在激動的情緒,若她發現了你,可能真的會不顧一切縱身往下跳。」
「我會見機行事,盡力而為。」莫徹顯得信心十足。
「小心一點。」大隊長信任地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大聲對著邢太太說:
「邢太太!聽說妳有血壓方麵的疾病?小心別哭壞身子。」
「哭壞身子算什麼!隻要能讓我女兒打消尋短的念頭,就算叫我哭瞎一雙眼睛,我都願意。嗚……」邢太太再度悲從中來,兩個圓潤的肩膀哭得一聳一聳,好不傷心。
「媽咪!我求求您不要這樣……」聽到大隊長跟母親的對話,果然引開了邢采麗的注意力。
莫徹見機不可失,立刻將挺拔的身軀盡量平貼著矮牆,無聲無息的一吋吋靠近她。
「邢太太,瞧妳聲音都哭啞了,來,喝點礦泉水潤潤喉,緩和一下情緒吧。」大隊長很好心地拿了一瓶礦泉水朝邢太太站的位置走過來,一麵走還一麵對邢太太使眼色。
「不,我不喝,你就讓我渴死算了!嗚……我若死了,就不必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拉拔長大的女兒在自己麵前揚言要跳樓尋死,嗚……我的命好苦、好苦哇!」精明的邢太太一接收到大隊長遞過來的眼神,立刻會意的賣力唱起哭調仔,哭到聲音牽絲。
隻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邢太太的眼睛還是忍不住關注地瞟啊瞟的,瞟向那抹正迅速接近她女兒的俐落身影,邢太太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要從喉嚨跳出來,眼角再次往悄悄移動的人影多瞟一眼。
怎知這一瞟卻落入邢采麗眼裏,驚覺有異的她忙掉轉頭,當她發現跟她相距隻差三步遠的莫徹時,她情緒失控地握緊拳頭,不斷用力敲打矮牆,狂亂嘶吼著:
「走開!走開!不準過來……我不準你過來……」邢采麗的大動作導致重心失去平衡,慘絕的發出一聲「啊」,就見她嬌小的身軀往下翻墜。
說時遲那時快——
「別怕……別怕,我抓住妳的手了!妳要撐住,咬緊牙關撐住,千萬、千萬不可以鬆手。」莫徹上半身懸在矮牆上,兩手死命拉住邢采麗冰冷的小手。
「莫灝?!你究竟是人還是……鬼?我……不、不行了,我的手好酸好痛……我快要撐不住了。」邢采麗整個人像隻布娃娃般掛在牆外,底下圍觀的群眾不忍卒睹的全蒙住了眼睛。
邢太太見狀,頓覺眼前一黑,兩腿一軟,整個人暈厥倒地,守候在一旁待命的醫護人員趕緊衝上前急救。
「撐住!我相信妳一定可以撐住!千萬、千萬不要鬆手放棄,我會拉妳上來……」莫徹不斷為她加油打氣。
別看邢采麗瘦瘦小小,真要把她拉起來,還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哪。
「阿徹!我來幫你。」一名消防隊員跑上去支援,與莫徹聯手將邢采麗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呼!」嚇出一身冷汗的莫徹,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莫灝!莫灝!我親愛的莫灝!嗚……我就知道你沒死!」邢采麗爬過來抱住他,心急神亂的又哭又笑。
「不,妳認錯人了,我叫莫徹,不是莫灝。」
「胡說!你是我的阿灝。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承認自己是莫灝,對不對?」邢采麗瞪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他,深怕一眨眼,他就會從她眼前消失。
「經過這一番折騰,妳一定累了。邢小姐,就讓醫護人員送妳到醫院好好休息吧。」莫徹招手請醫護人員過來。
「不!我不要醫護人員送我,我要你陪我去醫院!」她怕他會乘機溜走似,死命抓住他的胳臂。
「大隊長……」他為難地看著大隊長。
「阿徹,你就好人做到底,陪她下樓吧。」
「這……好吧。」莫徹苦著一張俊臉,恰恰跟一臉喜孜孜的邢采麗形成強烈對比。
一行人分搭幾部電梯下樓,有驚無險地結束這一場跳樓驚魂記。
「莫徹!我在這裏。」乖乖站在封鎖線外麵等候的汪芮琦,看見他高大的身影從大樓裏走出來,連忙跑過去。
「芮琦!」莫徹站定在救護車前看著她,緊繃的臉部線條這才轉趨柔和。
「剛才真是驚險萬分,嚇得我差點休克哩。」她滿臉滿眼都是笑,眼裏的莫徹似乎不再令她討厭。
「不要臉的狐狸精!妳是誰……幹嘛一直死纏著我的阿灝……」邢采麗充滿敵意的推她一把,害她踉蹌倒退兩步,幸好莫徹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莫灝?誰是莫灝?」一頭霧水的汪芮琦抬眸問莫徹。
「喂!你們幹嘛抓我……放開我!阿灝!救我……快點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去醫院……我要跟我的阿灝在一起……」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強行將邢采麗壓製在擔架上,固定住手腳之後,火速送進救護車內。
嗚依……嗚依……救護車閃著紅色警示燈消失在街頭。
「瞧你一臉疲憊……」汪芮琦油然生起一股衝動,好想好想趨前撫平他折了好幾折的眉心。
「雖然疲憊,總算有驚無險,有個圓滿的結局。」他望空吐了一大口氣,打起精神說:
「走!咱們去吃大閘蟹。此刻,我肚子餓得可以一口氣吞下三十六隻七兩重的大閘蟹。」他表情誇張的拍著肚子。
「好啊!我知道在信義路三段有一家叫『橫行霸道』的餐廳,可以吃到最鮮美的陽澄湖大閘蟹,我這就帶你去大快朵頤。」
「好!不過,得先勞駕妳為我把風一下。」他揚眉笑睇著她。
「把風?把什麼風?」
「妳聞聞看……我身上的消防製服全是汗酸味,若走進餐廳,豈不熏死人?搞不好會害大家把剛吃進肚子的食物全吐出來。所以,勞駕妳站在車子旁邊幫我把風,好讓我躲進後車廂換套幹淨衣服。」
「剛才你換製服時,也沒叫我把風……」
「剛才是在自家大樓的停車場,而且隻有妳一個人在場,我相信妳應該沒興趣偷看我換衣服才對。但現在是在大馬路邊,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少,拜托妳,若有人靠近車子,請妳敲敲車窗警告一下。」他的嘴角揚起一抹促狹的笑。
「好啦!我幫你把風啦!你快點進去把臭汗酸的製服換下來,免得我老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條鹹魚說話。」她戲謔地捏著鼻子糗他。
「哈……」他絲毫不以為意的放聲大笑,鑽進後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