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心誌遠圖,設險扼狂胡。畚鍤忘勞止,幹痛切膚。
忠名垂宇宙,熱血灑平蕪。死節思張許,知君甚不殊。
人生世間,死歸生寄,哪免得一死?但為國而死,骨碎而名完,身往而名在,這一死也不徒然。所謂“人生自古誰無死,留以丹心照汗青。”張都司盤,他駐兵旅順,東連皮島、鐵山,西接天津,南又通著登萊,以長行島、三山島為輔,儼然是個雄鎮。況且他有膽有智,故今日複金州,明日複複州,達虜來侵,複為他敗去,都是以寡敵眾。他道這也是幸勝,不是常勝之略,要做一個步步戰守光景。看得旅順形如鵝項,三麵濱海,獨北麵一路與金複相通,闊不過十裏,他意待將此十裏掘成大河。環以海水,隻是四麵皆海,新掘河處,立幾個屯堡,阻虜騎不得渡河。這方地大有一百三十裏,將來屯牧,以養軍士。軍力足,便可乘機渡河,以次扼金複險要,窺取海蓋地方。但掘河十裏,更築屯堡,這工費也得數萬,一時未備,止在那廂相度指點。事不曾做得,奴酋奸細已是報到遼陽,奴酋與眾叛將計議道:“張盤他根腳未定,嚐時擾我金複地方。如今旅順有了城,又有這大河隔斷,他在裏邊屯田聚兵,他常和潛師擾我,我不能常常防他。莫說金複地方,便遼陽海蓋,也不能安枕了。這須用計除他,除得張盤,其餘將官也不怕他了。”密密差奸細緝訪,要害張盤。
這邊張都司因河一時不能成,待要另尋一個險阻,為旅順的要害。看得南關嶺這地方是一個要路,若這所在立了一關,虜人不敢仰攻,我兵可以乘高而下,會同長行島守將朱國昌、三山島守將曾有功,相度在嶺上立關,分兵屯守。又計議道:“地去金複不遠,奴酋畢竟要發兵來攪我。這須合兩島人來建造,不一二日可成,奴酋知道來爭時,我這關已完了。”計定在三月二十三日。張都司回旅順,吩咐備了畚鍤之類,曾有功先期在地方備辦木石。隻見這日曾有功差一個來,道:“老爺擇定二十三日寅時破土,請爺早至。”張都司又約會了朱國昌,帶了歸順遼民,並部下兵馬糗糧版築之類,期於一築便完,一齊向南關嶺來。
這也隻是做工而來,也不多帶火器器械,兩個將官,也是冠帶。一到,問曾爺,道:“還未曾來。”張都司道:“怎這樣慢事!”兩個便在嶺上暫坐。正商量工程規劃,隻聽得嶺下四圍喊聲大振,前後左右擺滿是韃兵。兩上忙換了披掛,刀的刀,槍的槍,來殺韃子。這些做工的百姓,先一哄逃了。朱、張兩個率領部下,在嶺上死戰,朱都司拒住嶺北,張都司拒住嶺南。爭奈手下都不曾帶出戰的心,又都這一喊驚壞了,都不能力戰,早嶺上樹木中又鑽出許多韃子,把兩個人隔做兩處。朱都司道:“奴賊!好好退兵,饒你個死!”把刀劈臉砍去,再砍不開,部下又已逃散,真是孤掌難嗚。待舉刀自刎,他的刀遲,韃子刀來得快,已被砍死。
報國苦無身,詈賊徒有舌。悲風南嶺頭,猶似聲淒咽。
這邊張都司一條槍,神出鬼沒,不是槍尖挑人,便是槍杆打人,迎著的都紛紛落馬。待要自嶺上衝一條路,且回旅順,怎奈部下逃亡都盡。韃兵知他是個將官,越圍擾。待望曾有功或者有可以救,又沒得至。勢甚孤危,越發使起性來亂搠。忽然一夷將攔路,就挺起搶,盡力一搠,那夷將一閃,搠了個空,正待再舉槍時,早被一個韃子飛馬來扯住槍杆。張都司爭拔短刀去砍,那夷將又已趕來,攔腰一把扯住,張都司情急撒槍,就把刀砍這夷將時,那韃子又撲來一曳,勢重得緊,三個都跌下馬。張都司還將刀亂砍,夷將也帶了傷,無奈身畔無人,韃子眾多,被他一擁拿了。後來因不肯降,被奴兵支解而死。可憐這張都司,在鎮江車輦從毛帥,同甘苦,曆有戰功,又為朝廷恢複金複二州,今日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