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玉玨,趴在桌上,呆呆的望著窗外,葉其安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快要一個小時。從寺院回來後,她一直悶在房間裏,在網上查了很多資料,找不到想要的答案。自從那次暈倒,她的生活就脫離了正常的軌道,再也拉不回來,現在手裏又多了一塊看來價值不菲的玉玨,還有那老先生古怪的言行,還有那朱紅大殿裏深潭似的眸子……天已經黑了,夜空的點點繁星都化作了一雙眼睛,卷著淡淡的哀愁深深地看著她……電話鈴響起。
接起來,楚維季有些異樣的聲音傳到耳中。
“睡了嗎?”
“沒。”
“出來一下行嗎?在樓下等你。”
電話掛斷了,她握著話筒發呆。楚維季的聲音怪怪的,從來沒聽過。
剛剛下了雨,樓下乘涼的人不多,有幾個孩子在花園裏追逐打鬧,不時傳來尖叫和笑聲。
她環顧四周,找尋楚維季的身影。
“葉其安。”樹叢後的陰影裏,楚維季喚她。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前,故作輕鬆:“怎麼不上去呢,站在這裏幹嘛?”
“那塊玉玨呢?”他反問。
“在家裏啊。要拿回去嗎?”
“以後記得帶在身邊。”
“可是……”總覺得他有些奇怪,那種隱隱的哀傷壓抑著她,原本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先生跟我說了些事。”他有些沙啞的聲音裏帶著往常沒有過的溫柔。她抬頭看他,他的眼光卻穿透過她望向遠方,“……我從小就認識先生。先生脾氣怪,卻是驚世之才。我一直想要成為像先生那樣的學者,想要作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所以我一直都很苛刻自己,甚至虐待自己,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我這一生也難望先生項背。遇到很辛苦的時候,實在熬不過去的時候,就用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來鼓勵自己不要放棄……其實真的很辛苦,可是我堅持到了今天,我從來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我知道自己一定能夠做到,有一天,我一定能夠趕上,一定能夠超越……”
他的眼光凝聚在她身上,眼底有種看不透的東西。她一陣慌亂,像踩在雲上,空落落的。
他突然一笑,笑得苦澀至極。
眼前一晃,她被他擁入懷中。
他的衣服上還有雨水的味道,他的懷抱隱隱傳來他的痛,她不敢動,也不敢掙紮,靜靜地任他抱著,聽著彼此的心跳。
“我……”他的聲音從頸間傳來,像歎息,“我不想放棄……天命……什麼是天命……為什麼要我放棄……為什麼要放棄……”
她心裏一緊,湧出濃濃的憐惜,不明白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問,抬起手,回抱住他,在他背上輕拍安撫。他的身體一僵,繼而將她抱得更緊,緊得好像是生離死別。
許久,他將她放開。“回去吧。”他退後一步,溫柔地淒然地微笑,“明天見。”
她不放心地看著他,想要詢問,又不敢問。他說明天見,那麼或者明天再去問他好了。轉身往回走,走了一段後回頭望,他還站在那裏,陰影裏的身影那麼寂寞、那麼慘淡,寂寞慘淡得刺痛了她的眼睛……
……
……
他哀傷地望著她,溫柔地笑著,說“明天見”,他的身影模糊了,遠去了。伸手想抓住他,眼前升起濃濃的霧,白茫茫一片,竭盡全力地四處尋找,大聲地呼喊,卻再也沒有回應……
睜開眼,心裏仍舊酸酸的,是夢嗎?或者——
這才是夢?
葉其安坐起身來,伸手揉揉眼睛,環顧四周。
似曾相識的感覺。
蒼蒼翠翠遮天蔽日的大樹、綠油油的快要比人高的草地、姹紫嫣紅爭香鬥豔的花朵、純淨得幾乎感覺不到存在的空氣、時遠時近的鳥鳴和潺潺的流水聲。透過樹葉縫隙,太陽掛在天上,碧空如洗,暖風熏得人懶洋洋的……
又發生了嗎?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牛仔運動鞋,還有不知為何聽了楚維季的話乖乖係在腕上的玉玨,背上還背著自己那個大大的背包。
不是正在去學校的路上嗎?因為晚上沒睡好,起得太晚,所以正騎了媽媽的機車趕時間。怎麼又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了?
不過,再一次置身陌生的森林裏,倒不怎麼覺得害怕了。也許是奇怪的經曆已經刺激得麻木了,也許是楚維季哀傷地說著明天見的聲音還在腦中縈繞……